向來不哼不哈的丫頭,忽然反擊起來,聞者無不怔愣。
吳尚儀確實是得意忘形了,脫口說了那樣的話,要是果然有人較真,只怕夠她喝一大壺的。
說到底尚家總是皇親國戚,這一輩的皇后倒了臺,祖輩上的皇后們還在奉先殿裡供著。吳尚儀自知失了言,心裡多少也存了點畏懼,只是不便在底下人面前跌了分子,強自硬著頭皮拿話蓋了過去。
「你倒會牽扯,不知道的真讓你糊弄了。閒話少說,今兒起罰你去安樂堂當差,什麼時候回來,得看你自己的造化。」吳尚儀一壁說,一壁看向銀硃,「你們倆情誼深得很,怎麼樣,你也跟著去吧?」
頤行自然不能禍害銀硃,沒等銀硃說話,自己就先搶了話頭。
「銀硃今兒當的是康嬪娘娘跟前的差,康嬪娘娘沒有發落她,就因她替我叫了兩聲屈,吳尚儀便罰她去安樂堂,未免擅權了點。我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牽五絆六。讓我去安樂堂,我去就是了……」邊說邊轉身,腿裡打著哆嗦,也要大步流星邁出去。
她走了,吳尚儀胸口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畢竟三選是自己掌的事,尚頤行的根底怎麼樣,她心裡門兒清。
這後宮裡頭,過於出色的女人向來不會被埋沒,萬一哪天讓她得了勢,到時候自己再想安安穩穩當這尚儀,怕是不能夠了。
好在處置了,發配到那不見天日的去處,吳尚儀徐徐長出了一口氣。
然而氣才吐出半口,忽然見她又折了回來。
滿院子的人古怪地盯著她,正琢磨她想怎麼樣,只見她尷尬地摸了摸後腦勺,「我還有東西沒收拾……」
她前腳進他坦,銀硃後腳就跟了進去,雖然忿忿不平,卻也無可奈何。
「姑爸,我還是很著您一塊兒去吧。」一面說,一面收拾自己的細軟。
頤行壓住了她的手,說不必,「安樂堂那地方我知道,不是個好去處,你留在尚儀局,將來替我活動活動,我還能有回來的一天。要是兩個人都進了那裡,那才是把路走絕了呢。」
銀硃有點著急,「那地兒全是得了重病的,萬一不留神染上,可是要出人命的,您不知道嗎!」
頤行笑了笑,「知道要出人命你還去?」說罷好言安撫她,「我命硬得很,沒那麼容易死。留在尚儀局,吳尚儀她們還得折騰我,倒不如去安樂堂避避風頭,過兩天自在日子。」
銀硃嘆了口氣,「那您不打算當皇貴妃了?」
頤行訕笑了下,「當皇貴妃之前,我得有命活著。」
說不準世上離死最近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呢。
銀硃覺得前途杳杳看不到希望,頤行的心思卻很開闊,夢想著在安樂堂遇見個半死不活的大人物,經她全心照顧,大人物活過來了,將來一路提拔她,她就平步青雲直到御前了。
不破不立嘛,對於頤行來說,暫時能避開吳尚儀是好事。於是快速收拾好東西,挎上了她的小包袱,一路頭也不回往宮城西北角去了。
宮裡沒有風水不好的地方,安樂堂也是。
順著金水河過來,沿途有豐茂的樹木,因離水澤很近,那些花草長得分外肥美鮮艷。成排的大槐樹,掩映著一個稱不上規則的院落,從外頭看上去同樣紅牆金瓦,和高聳的角樓呼應,相得益彰。
頤行順著小徑過去,剛走到門前,迎面有太監送太醫出門來,那太醫吩咐著:「保不定就是這幾天,早早預備,瞧著不對勁就送出去。」
太監連連點頭,「那照著您看,是一點兒法子也沒了?」
太醫瞥了他一眼,「要有法子,還讓你們預備?」
「噯噯……」太監把人送到檻外,垂袖打了個千兒,「我就不送了,您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