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當初吳尚儀在職時,含珍畢竟得了許多便利,到了秋後算帳的時候,自然也沒有不受牽連的道理。
「再瞧瞧吧,或者將來有起復的機會。」
含珍卻說不,「早前她也幹了不少錯事兒,恭妃下令把您從三選上頭刷下來,是她承辦的,您不怪罪她已經是便宜她了,就讓她往後守著庫房吧,那地方輕省,就這麼安安穩穩到老,也是她的福分。」
頤行笑了笑,「這事兒還提他做什麼,沒有恭妃,御選上頭也得把我刷下來。我算看明白了,尚家雖不至於全家充軍流放,我進宮就想晉位份,實則是異想天開,到底皇上還要顧一顧明君的名聲呢。」
含珍嘆了口氣,「真是您福大量大,倘或換了別人,不是個惦記一輩子的仇嗎。」話又說回來,「奴才瞧,萬歲爺待您是真心,今兒送來的頭面首飾,就是賞皇后都夠格了。」
頤行閉著眼睛咂了咂嘴,「那是當然,有了我,他就找見玩伴啦。小時候我讓他當眾出醜,他一直憋著壞,想報復我來著。」
可是報復到最後,就變成寵愛了。含珍微微笑著,笑主兒年紀小,看不透人家的心,自己對小時候的事兒耿耿於懷,才覺得皇上總想報復她。
作為貼身女官,她得給主子提個醒兒,便靠在她枕邊說:「您也喜歡皇上吧?您瞧他長得多俊朗,這麼年輕又當著天底下最大的官兒,先頭還裝太醫給咱們瞧病,多好的人吶!」
開導小女孩,你得拿最質樸的東西來打動她,要是曉以大義,她可能很快就睡著了,但說得淺顯,應對當下擇婿的門檻兒,譬如相貌家境什麼的,她就能明白皇上的好了。
果然頤行睜開了半雙眼,「人是個好人,就是彆扭了點兒。我說不上喜不喜歡他,看見他我就鬧頭疼,這是喜歡?」
「是啊。」含珍睜著眼睛說瞎話,「您這就是喜歡他,先頭疼,後心疼,就成事兒啦。」
頤行說:「你就蒙我吧!我這會子真心疼上了,他每天要我一錠金錁子,我不光心疼,肉也疼。」說著招呼她,「噯,把我的錢匣子拿來,我得數數。」
含珍應了,上寢室裡頭翻箱倒櫃,把那藏得深深的剔紅匣子抱了出來。
頤行盤腿坐起身,圈著兩手讓含珍把金錁子倒出來。「嘩啦」一聲,金燦燦的小元寶在掌間堆積起來,一個個都只有指甲蓋大小,看著多富貴,多喜人!
「一、二、三……」頤行逐個數得仔細,數到最後有五十七個,她扁了扁嘴,「兩個月都不滿,這可怎麼辦吶。」
到了婚嫁年紀的女孩兒,沒長大的都愁自己的好信兒,但像老姑奶奶愁得這麼厲害的不多見,畢竟耽擱一天就是一天的錢,如皇帝所說,她耽擱不起。
含珍也沒有辦法,想了想道:「橫豎有這些,沒準兒金錁子用得差不多了,時候也就到了。這程子先吃好喝好,船到橋頭自然直,發愁也沒用。要是當真數兒不夠了……」她訕笑了下,「您就和皇上耍耍賴吧,他也不能把您怎麼樣。」
然而耍賴未必管用,頤行撐著下巴頦喃喃:「他先頭說了,讓我耍賴試試,他非治我不可。」忽而靈光一閃,「這麼的吧,我把雀牌學會了,和後宮那些主兒組牌局。她們手上必定也有皇太后賞的金錁子,只要把她們的贏過來,我就不愁了。」
「那萬一要是輸了呢?」含珍耷拉著眼皮笑了笑,「五十七個變四十個,您所剩的時間就愈發少了。」
老姑奶奶果然愣住了,摸著額頭倒回了玉枕上。這不行那不行,到最後無非要命一條,皇上要是下得去手,就隨他吧。
反正死豬不怕開水燙,頤行也想開了,讓含珍把金錁子裝回匣子裡,自己翻個身闔上了眼睛。
午後的時光倒是清閒得很,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