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沒有再說什麼,重又低下頭去,隔了好半晌才道:「昨兒請她過來搭桌用膳,她挑三揀四不願意,朕難道還要巴結她?太后壽禮的事兒,讓她自己想辦法,實在不成了,她自會來求朕的,用不著巴巴兒去請她。」
這就是鬧彆扭了,兩個人各自惆悵各自的,這份情毫無共通,認真說來也怪叫人哭笑不得的。
罷了,既然皇上不應,做奴才的也不便多言,懷恩站在一旁替他研墨,畢竟一國之君除了那點子小情小愛,還有好些政務要處置。
皇上忙起來,通常一連好幾個時辰不得歇息,批完了奏摺召見軍機大臣,談稅務,談鹽糧道、談周邊列國臣服與擾攘,這一消磨,大半日就過去了。
懷恩從東暖閣退出來,立在抱廈底下眺望天際,他很少有放空自己什麼都不想的時候,只是感慨著今兒的天好藍啊,藍得像一片海子。讓他想起了村頭那個不知名的湖,每天有那麼多的人在裡頭漿洗衣裳,洗菜淘米,它卻一直沉寂,一直清澈。
正詩滿懷情畫意著,忽然瞥見木影壁後有人進來,定睛一看,是貴妃。
貴妃帶著貼身的宮女,提著個食盒款款走來,懷恩心下哼笑,後宮這些嬪妃們啊,想見皇上一面,除了這種法子就沒別的花樣了。
既來了,就堆笑恭迎,他忙迎上去,垂袖打了個千兒,「給貴妃娘娘請安。」
貴妃嗯了聲,轉頭朝東暖閣的南窗上瞧,見窗內隱隱綽綽站著幾個人,便問:「萬歲爺這會子正忙呢?」
懷恩道是,「萬歲爺召見軍機大臣議事,已經議了一個時辰了,不知多早晚叫散。娘娘這會子來,恐怕見不成萬歲爺。」
貴妃輕吁了口氣,說不礙的,「我讓小廚房做了盞冰糖核桃露,送來給萬歲爺解暑,沒什麼旁的要緊事兒。」邊說邊示意翠縹把食盒交給懷恩。
懷恩上前接了,呵腰道:「等萬歲爺議事散了,奴才一定替貴妃娘娘帶個好兒。」
貴妃點點頭,「偏勞你了。」說罷轉身便要離開。
懷恩剛要垂袖恭送,誰知貴妃忽然又回過身來,遲疑著問:「上回在儲秀宮,我記得純嬪說萬歲爺跟前有個姓夏的太醫,最受萬歲爺器重,這太醫究竟是何方神聖,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懷恩略怔了下,笑道:「太醫院的太醫每年流動頗大,難怪貴妃娘娘沒聽說過。這位太醫也是新近到御前的,替萬歲爺請過兩回脈而已,談不上多器重,是純嬪娘娘弄錯了。」
貴妃哦了聲,「我就說呢,萬歲爺跟前有兩位御用的太醫,怎麼忽然間又多出這麼一位來。」言罷含蓄地笑了笑,「成了,回頭替我向主子爺請安,另回稟一聲,太后的壽誕已經預備得差不多了,正日子恰在先帝爺忌辰之後,到時候可以不忌葷腥,席面也好安排。」
懷恩應了個是,「奴才一定替娘娘把話帶到。」
貴妃架著翠縹的胳膊,四平八穩地走了,不多會兒裡頭議事也叫散了,懷恩便提著貴妃送來的食盒進了暖閣裡。可惜皇帝對這些甜食不怎麼上心,擺手叫擱到一旁,又去看外埠的奏疏了。懷恩到這時才看清楚,萬歲爺手裡一直盤弄著老姑奶奶還回來的芙蓉石茄子,照這麼下去,那玩意兒用不著多久就該包漿了。
唉,真是,也只有萬歲爺不嫌棄老姑奶奶的手藝,雕成這樣還當寶貝似的。可能看夠了人間的富貴繁華,身邊都是機靈非常的人,偶爾來了這麼一個幹啥啥不行的,反倒物以稀為貴。
又過了半個時辰,終於萬歲爺該忙的都忙完了,可以抽出空兒來和老姑奶奶周旋了,便擱下御筆道:「去永壽宮,把純嬪叫來,就說太后的壽禮讓她自己挑選,方顯得她有誠意。別老把事兒扔給朕,自己當甩手掌櫃。」
懷恩應了聲「」,頂著下半晌熱辣辣的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