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行哦了聲,「既然如此,那就把吳太醫也請來,事兒不就一目瞭然了嗎,也免得無端讓產婆驗身,折損了娘娘的體面。」
晴山吱唔起來,不好作答,邊上貴人和永常在站了半天,像聽天書似的,到這會兒才終於理出點頭緒來,紛紛說是,「昨兒咱們從養心殿回來,正遇著吳太醫從正殿裡出來。咱們還上前搭了話,不明白為什麼宮女得了不要緊的病,偏一道道宮門請牌子找太醫診治,原來竟是給懋嬪娘娘自己治病。」
太后聽得卻愈發糊塗了,臉上起疹子的不是懋嬪嗎,今兒還入慈寧宮來控訴,說貴妃要害她來著。可見其中彎彎繞多了,不好好對質一番,實在解不開裡頭的結。
「什麼芰荷姑姑?什麼吳太醫?把話都說明白,不必藏著掖著。」
頤行道是,待高陽他們把箱子搬出去,她才敢從含珍身後走出來。
此話從何說起呢,她想了想,自然得把往人參膏里加澤漆的內情掩過去,只道:「昨兒懋嬪娘娘用了御賞,臉上起了好些疹子,卻謊稱是宮女得病,請了專管景仁宮的吳太醫來請脈。吳太醫既然搭過脈,有沒有遇喜一探就知,問問吳太醫,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矛盾的焦點一下子從夏太醫轉移到了吳太醫身上,皇帝表示喜聞樂見。既然如此還等什麼,便沉聲下令:「去御藥房,把昨兒給儲秀宮診脈的太醫傳來。」
滿福得了口諭,麻溜兒去辦了。皇太后到這時候才閒下心來打量老姑奶奶,暗裡只顧感慨,福海家到了這輩兒,總算歹竹裡頭出了好筍。
都是皇帝後宮,不免叫人把她們姑侄倆放在一處比較。先頭皇后為人怎麼說呢,看著挺有鋼火模樣,但處置起宮務來,總是缺了一點火候。那種手段,擱在宅門府門裡頭倒是將將夠用了,但拿來掌管整個宮闈,卻還是差了一截子。前皇后當家的時候,朝令夕改常有,以至於後來貴妃代攝六宮事,太后都覺得已經很好了。但今天看這老姑奶奶,好像滿不錯的模樣,這麼大的事兒一點不慌張,比起前皇后來,可說是出息了不少。
那廂吳太醫很快便奉命來了,這麼大陣仗,見英太醫都跪在一旁,自己忙撩了袍子在地心兒跪了下來,「臣叩見太后,叩見皇上。」
皇帝端坐在官帽椅裡,一面轉動著手上扳指,一面吩咐吳太醫:「把昨兒來儲秀宮看診的經過說明白。」
吳太醫嚥了口唾沫道是,「昨日臣正預備值夜交接,儲秀宮宮女來宮值上,請臣過儲秀宮瞧病。臣應召前往儲秀宮,診脈發現病患血熱,喜、怒、憂、思、恐五志過度而累及臟腑,開了些涼血的藥物,便交差事了。」
皇帝點了點頭,「朕問你,她們請你,所看的是什麼病症?」
吳太醫趴在地上道:「回皇上,是丘疹。」
太后倒吸了口涼氣,話到了這裡,似乎已經看得出端倪了。
皇帝望了太后一眼,復又問:「是當面診脈,還是障面診脈?」
吳太醫道:「是隔著簾縵,臣斷過了脈象,只能瞧見半邊臉頰,確實是斑塊紅腫密集,看樣子像藥物引發所致。」
皇帝復沉吟了下,「那麼你診脈的時候,是否診出了孕脈?」
「沒有。」吳太醫篤定道,「病患除了血熱,並無其他異樣脈象,臣不敢妄言,請皇上明鑑。」
事到如今,好像也沒什麼可繼續追究的了。皇帝顯得有些意興闌珊,轉頭對太后道:「打發產婆進去驗身吧,既然她自作孽,也就顧不得她的臉面了。」
於是殿外待命的產婆跟隨太后身邊嬤嬤進了東次間,裡頭乒桌球乓一頓亂響,伴著懋嬪的嗚咽呼喊:「混帳奴才,你大膽……」
皇帝乏力地扶住額,喃喃自語著:「真沒想到,朕的後宮,如今竟弄得這副模樣。連混淆皇室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