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身邊的宮女流蘇見狀,下臺階把東西接了上來,送到貴妃面前。貴妃凝神一打量,「這是什麼?」
「回娘娘,這是禮佛的檀香木,是銀硃從高僧那裡求來,送給我的。」頤行說著,磕了個頭道,「娘娘明鑑,咱們才進宮不久,那些喇嘛又是偶爾入宮承辦法事的,銀硃哪來的機會結識他。我想著不光是民間,就算深宮之中也多是信佛之人,喇嘛在咱們凡人眼裡就是菩薩,見著了,求兩句批語,求道平安符,不都是人之常情嗎。」
裕貴妃聽完,將這截檀香木遞給恭妃和怡妃,似笑非笑道:「兩位妹妹的意思呢?」
怡妃看罷,那雙細長的眼睛移過來,乜了頤行一眼道:「好尖的牙啊,她十六進宮,焉知不是在宮外頭結識的?說句實在話,這種事兒換了旁人,早就躲得遠遠的了,倒是你,仗著自己比別人伶俐些,上這兒抖機靈來了。」
這話一說,可見就是刻意針對了,銀硃昂起腦袋說:「娘娘,奴才十六歲進宮不假,但奴才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家裡頭管教得嚴,這輩子就去過雍和宮一回,且家裡有人陪著,我兜搭不上寺裡喇嘛。尚儀局派遣人上寶華殿當差,姑姑選誰不由我定,怎麼就弄出個早就約好的戲碼兒,還編造出這些混帳話來。奴才不服,僅憑這三言兩語就判定奴才有罪,奴才死都不服。」
上頭的恭妃怒而拍了玫瑰椅的扶手,直起身子道:「滿嘴胡唚,這深更半夜的,貴妃娘娘竟耗費精神聽這奴才詭辯!咱們是什麼人,冤枉你做什麼?你要是身正,尚儀局那麼多的宮女往寶華殿辦差,為什麼獨你和那個喇嘛搭話?」
這個問題頤行知道,她眼巴巴地望向貴妃,委屈地說:「貴妃娘娘,銀硃和奴才好,這是人盡皆知的。奴才進宮至今,實在是溝坎兒太多,太不順遂,銀硃心疼我,給我請了根兒開過光的檀香木,盼菩薩能保佑我,這是她的善意啊。事兒要是真如怡妃娘娘跟前人說的,那位喇嘛也不至於這麼不上心,隨手拿根木頭疙瘩來敷衍。人只有兩個耳朵,總有聽岔的時候,保不定銀硃說的是『我佛無量』,大喇嘛說的是『阿彌陀佛』呢。」
這下子貴妃是惱也不好,笑也不好了。原本她就想著看那些嬪妃打壓老姑奶奶,自己坐山觀虎鬥,要緊時候和一和稀泥,也不辜負了萬歲爺所託。要問她的心裡,倒覺得老姑奶奶叫人揉搓,於她更有利,使勁兒的妃嬪們在皇上面前必落不著好處,自己也不用髒了手。如今看來,這老姑奶奶也不是什麼老實頭兒,這兩句辯駁有理有據,殿上這老幾位,幾乎只剩下乾瞪眼了。
「唉……」貴妃嘆了口氣,「我原說這事兒唐突不得,真要是鬧起來,可不是宮女太監結菜戶,事關佛國體面,連皇上和太后都得驚動。這會兒人拿來了,一百個不認帳,咱們又有什麼話說?捉賊捉贓,捉姦拿雙,莫說沒什麼,就算真有什麼,兩頭都不認,又能怎麼樣?」
怡妃一聽這個,氣就不大順了,「宮裡頭無小事,但凡有點子風吹草動,寧可信其有,總不能養著禍患,等她鬧大了再去查證,那帝王家顏面往哪兒擱?」說著朝底下跪地的人道,「你們也別忙,怕傷了雍和宮的體面,那就只有關起門來自己家裡處置。既然有了這因頭,照我說打發內務府傳話給她家裡,直接攆出去就完了。」
這判決對銀硃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她驚惶失措地「啊」了聲,「貴妃娘娘,奴才不出去,求您開恩吧!奴才身正不怕影子斜,奴才是冤枉的啊……」復又拽頤行,哭著說,「姑爸,我不能出去,不能出去啊。」
一個進了宮的女孩子,不明不白被攆出宮,不光是內務府除名那麼簡單,是關乎一輩子名聲的大事兒。通常這種女孩子,從踏出宮門那一刻起就死了,往後不會有好人家要她,家裡頭也嫌棄她累贅,到最後無非找個沒人的地方一死了之,死後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