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望那麼多,只求還有人肯要我這二手貨。淪落到這地步,我已自省過,認定這是懲罰和劫難。我說過,自從四年前丟了項鍊,我就離八歲時所期許的美滿人生愈來愈遠,身陷泡泡深淵,吃掉的淨是糖衣炮彈。
這些話我自是不會對他講,我說的是,“你還挺長情。”
他沉默了一會兒,“她是我初戀。”
“我猜也是。”初戀在每個人心裡都有著特殊的位置,除了我。
“我那時候不懂女孩兒心思,她說我對她不夠好,我以為是她耍性子罷了。”
“沒人天生無師自通,都是在跌倒中學著長大。”不懂換位思考,少年的通病,“你這樣放不下……她挺不錯的吧?”
“其實並沒有多麼好,只是那時候的愛啊,單純。所以後來遇到的女人越多,我反而越懷念她。你懂?”
“懂,又不懂。”
他停下問我,“什麼意思?”
“你對她的種種我都懂,可我不懂的是,”我也站定,面目帶怒,他的話使我不得不發起威來,“請問您怎麼好意思如此肆無忌憚地,帶著對舊愛的無限眷戀來招惹我?您憑什麼對我這麼無禮啊,就因為姑娘我離過婚,我就不配得到尊重了?!”
他暫地愣住,可隨即臉上就漾開一層笑。他問我,“桑尚陌,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今天帶你來這個聚會?”
“你別轉移話題。”
“那筆所謂我功不可沒的大單,別人都不知道,其實張帆他們公司並不是最好的選擇。我籤給他,是因為我私人感謝他——感謝他那天帶你出現。”
“別廢話,說重點。”
“你的出現,終結了我對她的懷念。”
四
這可不是我意料中的答案。
我討厭朝三暮四的人,可張一律現在跟我眼裡就是這樣一副形象。他之前還在唱老情歌,可轉眼這就對我抒發愛意——如果我沒自作多情,他這是表白沒錯吧?他前幾次和我約會還在緬懷舊愛,可這次就跟我說對我一見鍾情。我想想,那天都發生什麼了?吃飯時他和張帆高談闊論,然後他送我回家,一路上我倆總共加一起說了十個字。
一見鍾情?哼,要是從前打死我都不信。可如今我信了,自從某戰士用他的魔力震住我以後——我現在也是被一箭鍾情射中的乖乖了。
朝三暮四的何止是張一律,還有桑尚陌。我討厭自己的搖擺不定:開始說不喜歡他,之後卻想借他體現自身價值,耍了耍把戲,然後被他打回原型,我偃旗息鼓了,再後來念及自己的黃花身價,又主動了點,可現在人家終於是表了態了,我卻又沒了興致。這不是犯賤這是啥。
張一律把話說完,定住等我,等我的答覆。
他這樣我也不好意思往前走,只能也停在原地。我抬頭看看他,“你真不介意我離過婚?”
他搖搖頭,然後補問,“我像那麼冥頑的人麼?”
我很不給面子,很乾脆地一個字,“像。”
我沒貶義,只是覺得我們相差的年歲,既跨了五年,也跨了兩代。他是典型七零人,而我是八零後,雖然和大多同齡人相比我晚熟,實在算不得彪悍,可這不代表我就可以輕易向他靠攏,我們依舊是東楚西漢的兩代人:他的情史我覺得老套,他唱的歌我覺得滄桑,他的人生觀我覺得太沉重,他這個人我覺得太周正——周正到,已經蕩不起我內心哪怕一絲漣漪了。之所以不忍放下,只因“男人三十是塊寶,願收舊鞋更稀罕”。
我那一個像字把他乾脆得挺無奈,他變了調子鄭重地說,“桑尚陌,我只是請你給我一個機會和你談戀愛,這和你離沒離過婚暫時還扯不上關係。”
這句式並不複雜,語義也清楚,可我翻來覆去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