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想高鋒這架勢是要一個大步抄過來掐我的脖子,可等了半天什麼都沒發生,我慢慢把頭抬起來:他站在一米開外處,沒有更近一步的意思,只衝我勾嘴角,跟那年那晚在那臺子上一樣。我卻是截然不同的一副德性——我在微微發抖。
好半天他才開口,還透著當年那股鎮定自若的傻笑,只是嗓音沙啞了些,“陌陌,好久不見。”陌陌倆字,脈脈依舊。
是好久不見,最好永久不見。
這就是報應。我曾對這段當三兒的過錯進行過自我檢討,我曾認為自己必須得到報應,我曾以為那報應便是沈東寧贈予我的沉重打擊,可我萬沒想到,那根本只是個小序曲,真正的報應,現在才來到。
我還窩在沙發裡,哥兒倆就那麼站著,高鋒在我跟前看著我,高錚在他身後看著我,眼神是一個悵然一個若失,不約而同地噤若寒蟬。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自己低悶無力的聲音打破僵局,“高鋒。”
我叫的是他,可我瞅著的是高錚。我用小時候淘了氣瞅我媽的眼神來瞅他,可憐兮兮,祈求他不要懲罰我似的。可他不說話,就看著我,好像他此時不認得我了,或者說,他要重新審視我。
我溺了海似的孤獨,等待那艘高錚號輪船的營救,他卻偏不過來,就眼睜睜看著我沉淪。我怕,真真地怕,這一刻我內心無比恐懼:他知道,他肯定都知道——曾跟他哥在一起的那個mòmò髒亂差的過去……
自己收拾殘局,我凝神節氣,修整好情緒。我對高鋒笑,儘量無恙,遲了四年的介紹,“高鋒,我叫桑尚陌。”
。
給我宣判的不是高鋒,而是高錚的母親。
高錚父母從政,而高鋒家經商。高鋒的父親,也就是高錚的大伯,早年攜妻去美國留學,安了居樂了業,高鋒在那裡長大。認識我之前的一年,父母批准他回北京上大學,他卻在此間搞了個小朋克樂隊,按說一般的市井孩子朋就朋去吧,可一出身如此“紅籌”的苗子搞這個,那就是奇恥大辱敗壞家風了——這不是跟自己祖宗對著幹麼?雖說自小受美式教育,父母不在身邊,老權威也已經過世多年,可還有奶奶還有叔父,家族有頭有臉,不可能眼見著放任,於是撒網,準備捕魚,這魚包括我。跟他廝混那會兒,我,也就是桑尚陌,作為他狐朋狗友中角色甚為特殊且重要的一員,就已經被高家調查清楚了,只是還沒對我有所行動卻先收到他被甩的訊息。那之後高鋒找人去我學校要學生名冊,被高母先下手為強地做了手腳,名字與mò有關的女生都與我對不上號,他遂得出結論=》被我騙了。於是小朋克“傷心”離京,乖乖回美國邊讀斯坦福邊幫爹炒股做房產,如今已渾身銅鏽十足,全然與當年樂隊所喧唱的一切背道而馳。人生從來都如此多端莫測,不論高鋒還是我。他們怎麼都沒料到,當初調查又埋沒過一次的小桑同志,再次勾搭上了高家另一個娃,而且這個陷得比那個哥,深得多。
以上訊息,來源於高母。我自覺給哥兒倆時間空間,讓他們自己去屢順關於我的亂七八糟的前因與後果,帶著高飛去花園透氣,不料碰見了她。又興許她是故意在那裡等我也說不定。
“不止沈東寧,也不止高鋒,我知道還有個張一律,在晨康藥業,對吧?”
她的秘書真真是稱職,連這人都能挖出來。之前當聽眾,一直在沉默,此時我不得不開口了,“我跟他沒有過什麼。”
“沒有?”她抬簾掃了我一眼,漂亮的眼睛裡是抓住說謊人把柄般的不屑,“其實你跟他到底有沒有過什麼,我本不在乎,可如果時間上跟你和高錚的交往恰巧有交疊,那我就不能把它當成小事一樁了。”
我明白了她的意指,可這分明是誤會,“我和張一律的事高錚全都知道。差不多是同時認識的。我和他沒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