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猶豫了一下,說:“是,但此事要請王爺擔當。”
我笑了笑,“東亂初定,能夠少動干戈自然再好不過,你且放手去做。”
他神色欣然,卻只是簡單地回答:“是。”
趙延熙後來將收買仲葺手下的經過,詳細告訴給我,不過事先我並未過問。那段日子,我忙於應付鹿州的世家。這些人都是百年望族,根基深厚,平日不可一世,此時他們勉強維持的矜貴之下,掩飾不住張皇失措。他們不斷地糾纏,向我訴說敦促,要我儘快剿滅叛亂的凡奴。
七月初,趙延熙在一次裡應外合的偷襲中,抓獲了仲葺。
叛軍中半數隨即投降,不肯放棄的半數,被趙延熙率軍包圍,只待一聲令下。
“要動手嗎?”
趙延熙本可以自專,然而他卻遣人來問。我知道他的猶豫,我心中也有同樣的遲疑。
世家們興奮異常,他們輪番進言:“殺死他們!好好地給他們一點顏色,他們才不敢再次作亂!”
我想,他們是真的不在乎那些凡奴的性命,無論死了多少人,他們都可以再從凡界擄掠。
“如果他們平日對凡奴稍好些,又何至於鬧到這個地步?”
儲帝的喟嘆從心裡一掠而過,我站起身來吩咐:“去軍中。”
三日後,我來到趙延熙的帳中。他顯然猜到我的來意,立刻命人提仲葺來見。
片刻之後,一個膚色黝黑、消瘦清秀的少年進了大帳,他坦然地站在我的面前,看著我說:“我是仲葺。”
我一陣愕然。
他微微一笑,又說:“我知道你是當今儲帝之外,最受寵信的皇孫。我想沒有十分要緊的事情,你也不會想要見我,所以你就直說吧,什麼事情?”
眼前的少年,和我相仿的年紀,卻有種異乎尋常的勃勃生氣,我不由覺得自己老氣橫秋,好像比他大了十歲也不止。
可是他將要死去。
我沉默了一會,緩緩地開口:“你為什麼要作亂?”
他似乎有些意外,一怔,然後說:“不為什麼,只不過我覺得我應該這麼做。”
我笑笑,其實我並不在意這個,只是一股莫名的惋惜,讓我說不出下面的話。
過了一會,他忽然問:“你打算什麼時候殺我?”
我看著他,他的神情平靜至極。我嘆了口氣,說:“其實我不想殺你。”
他笑了,“如果你想要我歸順,那是肯定辦不到的,所以你必須要殺我。”
我默然片刻,點點頭說:“是啊。”
頓了頓,我又搖頭,“不對,我不想殺你,只是你必須要死。”
他微微皺眉,“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看著他,“你很聰明,猜不到麼?”
他想也未想,便嗤笑道:“你們這些貴人,跟我們這些人想法從來不同,我死也要死了,懶得費這個力氣,你還是直說吧。”
我說:“好。我知道你不怕死,你的那些兄弟也不怕死。可是不怕死不等於不想活,如今你已經沒有活路,可是你的兄弟們還有,你要不要給他們?”
他眼波一閃,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我站起來踱了幾步,“我給你三天的時間,能不能給他們一條活路,就看你在這三天裡能不能勸服他們。”
“你打算放我回去?”
“是。”
“但是我必須要死,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自盡?”
“難道你不願意?”
他默然片刻,突然對我一揖,道聲:“多謝!”
我說:“不必,只不過我也不想大開殺戮而已。”
仲葺搖頭,“不為這個。其實還沒進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