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兒年紀漸長,老孫頭的鬢間開始生出白髮,他並未因年紀的增長而有所收斂,反而酗酒愈發厲害,每天都要喝上幾壺,喝少了便和衣而睡,喝多了便將雯娘和梁兒都打一頓。
梁兒受夠了這樣的日子,他沒法眼睜睜看著最疼愛他的娘親每日捱打,在他心中,那個面目猙獰裡外不一的人根本不配做他的父親。
所以,他在衝動下掐死了老孫頭。
世界從此安靜了。
看到老孫頭的屍體時,雯娘心中第一個念頭不是害怕——是解脫。
她對他僅有的一絲絲可有可無的愛意,早在這十幾年的痛苦生活中消磨殆盡。
雯娘在老孫頭的屍體旁邊哭了笑,笑了又哭,整個人像瘋了一樣,許久許久,她的心態才恢復平靜。
她逼迫梁兒藏起來,讓他咬死口不承認這件事情與他有關係,她還利用了翻牆進來偷東西的竊賊,試圖將案件偽造成是她所為。
只可惜,她是個普通的婦道人家,計劃不來太過精細的計謀,越千城和花涴發現了案件的內情。
雯娘不怨他們。
那兩人肯站出來替她主持公道,還救下了梁兒的性命,她已經很感激他們了。
尤其,那個模樣漂亮的女孩子還給了她一封信,讓她日後去京城生活,她告訴她,會有人給她一份差事做,讓她能夠生活下去。
去了京城,離梁兒的監牢很近,她每月可以去見他一面,一年十二月,五年不過六十面,很快就過去了。
雯娘在陰暗的監牢中挑唇微笑,她似乎看到,通向京城的路就在前方,那是一條筆直的官道,路兩旁開滿嬌艷的春花,背著行囊的路人來來回回,每個人面上都帶著對前路的憧憬。
往後,她還剩下大把的好日子。
雯娘決心為自己活一次,不做任何人的附屬品,不等他人來疼愛,也不要那些莫須有的好名聲。
她要真正靠自己來獲得他人羨慕的目光。
一個是灌滿春風的溫暖懷抱,一個是布滿堅冰的寒冷懷抱,你會轉身投向哪個?
草長鶯飛四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
午後,天光明亮,暖陽微醺,春風拂過每一個人的臉龐,為那些年輕的雙頰鍍上一層桃花色。
十里坡,一片柔軟的草地上,四個年紀相仿的年輕人躺平一片,靜靜享受這個悠閒的正午。
他們躺著的姿勢幾乎相同,遠遠看著,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令人惋惜的慘案。
這四人中便有六扇門年青一代最出眾的女捕快——花家的長女,花涴是也。
這年頭民風淳樸,並非每天都會有案情出現。雯孃的案子結束已有幾日,花涴照例每天早起,到客棧樓下的燒餅鋪子買幾塊大餅,迎著初升的日光,邊啃著大餅邊騎馬在附近巡邏一圈。
日子過的很安寧,也很無趣。
那晚,她去樓下醫館裡買藥,年邁的老郎中不給她開藥,只說她是心火旺盛,讓她沒事多走動走動,把多餘的體力消耗掉。
是以每日除了巡邏外,花涴還會在客棧的院子裡甩一個時辰鞭子,等到雙臂酸得抬不起來了,她才將鞭子收起來,返回房間歇息。
今兒個她剛從外巡邏回來,還沒來得及去院子裡甩鞭子,越千城幾人迎著春風來找她,每個人手裡都提著一隻紙鳶。
越千城手裡提著一隻蝴蝶紙鳶,同他男兒家的身份不大符合,他站在春風中朝她微笑,眉梢眼角流淌著少年風華,「天氣這樣好,總是悶在房中多無趣,一個人揮舞長鞭也無趣,走吧,跟我們去放紙鳶。」
花涴想了想,距離她上一次放紙鳶剛好過去八年,八年間,她常常揮動長鞭,卻不曾牽過紙鳶的線。
幾乎是不假思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