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最後一刻,女人還在笑。
裴蓮也不知道自己在冰河中漂了多久,恍恍惚惚之下,她陰差陽錯被容宗主救下,看到那個極其熟悉的「容」
字刺繡時,多虧她還是個一歲大的孩子,才沒有露出多少異樣感情。
還好她還是個孩子。
可惜她還是個孩子。
一個孩子,就算她再怎麼有天賦,也是不可能和諾大的容家抗衡的。
裴蓮答應了容宗主幾乎不合理的要求,答應了在容家住下。她認賊作父,一心修煉,唯一的理由就是要在作為藥引而死前,為裴氏報仇。
裴蓮不是個好人,但是假面具戴了太久,所有人都信了。直到某一天,她在遠處,看到了宿容,那個被修行界嘲諷,連僕從都背地裡看不起的廢物少宗主。
少年七八歲,臉上還有點嬰兒肥,但因為愛板著臉,不顯得可愛。他站在山崖邊上,正探出手去夠什麼——他那個三腳貓修為,從這裡掉下去,可是真會摔死的。
裴蓮在旁邊冷眼看著,也沒叫僕從來,她樂意看容溯摔死。
然後,她看到,容溯費盡心思,從山崖上縮回了身子,手裡捧著只受了傷的雛鳥。
裴蓮遠遠地看容溯給那隻雛鳥包紮,臉上的假面具,頭一次出現了裂痕。
從那以後,裴蓮一直暗中注視著容溯,看他給後院的仙草澆水,看他給山下被欺負的外門子弟送藥。裴蓮再一次確認了,她和容溯是截然不同的人。
她有多壞,容溯就有多好。
十五歲那年,裴蓮才作為他的貼身護衛,第一次和容溯見面。她笑得溫暖和煦,是所有人都喜歡的樣子,但容溯只是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想笑,可以不笑。」
江絡的瞳孔輕輕地震了一下。
從來沒有人看破過她的假面具,人用來保護自己的東西一但出現縫隙,忍不住就會有一瞬的失措?
陳導不愧是知名導演,眼疾手快,捕捉下了這一瞬。檢查了一下成片,比想像中還要好,不由打趣道:「早知道男主角在這能讓你進入狀態,早該把小宿叫來的。」
這話挺讓人誤會。
更準確來說,很容易讓心裡有鬼的人誤會。江絡的目光和宿容碰撞一秒,飛速移開,好在她臉皮厚,還能保持基本的面不改色。
宿容的演技同樣不錯,這倒是令陳導意外,本來以為選兩個流量演員,拍戲過程中肯定要碰到不少麻煩,但現在看來完全是他的多慮。
陳導投過鏡頭看向宿容,隱隱皺起眉:「挺有風格的表現派,你是不是跟影視作品學過?我看出了點楚夏的影子。」
江絡猛地看向宿容,後者面色不變,淡定道:「我很仰慕楚夏前輩,進組前有專門參摩過。」
提到楚夏這個名字,陳導一下開啟了話匣子,嘆息道:「跟她學是好事,我認識楚夏的時候她風頭正盛,驚才艷艷,光是看她演戲的樣子都恨不得能愛上她——真是可惜了。」
之後是雙人照。
江絡站在宿容旁邊,輕聲問道:「宿容,你沒事吧?」
自殺的母親,按理會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宿容搖了搖頭:「能聽點母親的事,挺好的。」
他發覺自己壓根沒怎麼瞭解過母親。
宿容目光柔和些許,從江絡的角度,能清晰地看到他刀削般精緻的下顎線,墨色的方領更襯得膚色勻白,翩翩公子如玉。
她便也跟著柔和了眉眼,兩人視線交纏,都不需要做多餘的動作,就天然有種相知相攜的感覺。男女主的定妝照比陳導之前預想的少花不少時間,但是到了女主和常芸扮演的女二這裡,就沒這麼輕鬆了。
女二,季小柔,容溯的未婚妻,天真爛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