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聲笑起來:“放心,我不敢,我沒有那個勇氣。就像剛才,我在大廳那邊,看你很久,看你低著頭,一遍遍數錢,數著數著亂了,數著數著又亂了,真的很可愛,但是,我也沒有勇氣走到你身邊去。”說著,他的語調黯淡下來。
“別這麼說,其實我也一樣,我也沒有勇氣面對你。”我輕聲地答,希望籍此安慰他的心。
他沒有說話,我舉著手機仰著頭,努力想看清半空中他的身影。
過了許久,他在電話裡艱難地說:“鄒雨,如果……我什麼都不要了,你還會愛我嗎?”
終於,終於,他說到了這個最艱難的命題,說到了這個最慘烈的選擇,我竟然為他心疼不已,只是一場不切實際的愛情罷了,卻企圖顛覆他一直以來的人生目標,可見在他的心中,經受著怎樣的矛盾與掙扎。我應該為此欣慰吧,這應是對我最大的讚美。
於是我說:“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聽到我的回答,他許是以為我贊成了他的想法,於是他說:“那你等我,等我做好安排……”
我打斷他:“不,啟正,千萬別這樣,千萬不要為了我放棄你的人生和事業,我不要你為我犧牲這麼多,我承受不起。如果你這麼做,我也不會愛你了。”我盯著遠遠的他,一字一句地說:“我愛上的,是這個有錢的你,是這個有權有勢的你,你知道嗎?”
“那你就回來吧,回到我身邊來,好不好?”他低低地請求。
這是第一次聽到他的挽留,我的心,脆弱到無法觸碰,但我仍舊搖頭,故作隨意地說:“其實我不適合做情人呢,我太貪心。”
我們隔得如此之遠,我看不清他的樣子,想必他也看不見我的表情,看不見當我答上這句話時,淚水已從眼角滴落,涼涼地滑入我的脖頸。
他再度沉默了。我們倆就這樣,遙不可及地互望著,想要前進一步,都完全沒有可能。
終於,我狠狠地說了句“再見”,不等他回答,結束通話電話,轉身離去。
幸好酒店門口永遠有待客的出租,我坐上其中一輛,只想儘快走出林啟正的視線。
師傅問我去哪?我一片茫然,忽見前面有臺公共汽車,車尾刷著廣告:“一個人的旅行——揹包族攝影展”,我喜歡這個題目,順手指了指它說:“就去那裡,展覽館!”
車子啟動了,向前開去,路口正好是個綠燈,向左一拐,便駛上了大路。
我僵著脖子,坐在車上,不敢回頭,彷彿他的視線依舊在我的頭頂。直到車子駛出很遠很遠,我才悄悄地往後望去,此時,君皇大酒店的樓頂早已被大大小小的建築物完全淹沒。
星期天的下午,展覽館裡孩子很多,時時能聽見孩子的嬉笑和父母的喝斥,但是那些美麗的照片依舊讓我心馳神往。正看到入神,忽聽有人喊:“鄒姐。”
回頭,竟是丁甲,他腰上彆著小小的音響,耳邊掛著一個耳麥,笑容可掬。
“你這是……?”我指了指他的裝備。
“我是展覽館的講解員,需不需要我為你服務?”他答。
“要不要錢?”我揚眉問。
他搖搖頭:“不用,我是義務講解。”
“那當然好啊。”
於是,他開始一幅幅地為我講解這些照片,在他的指點下,我確實看出了照片中玄妙之處,頗感驚喜。而聚集在我們身邊的大人和孩子也越來越多。解說結束時,觀眾和我,對他報以熱烈的掌聲。
大家紛紛散去,丁甲隨我走出展廳。
我止步,向他道別,他忽然掏出幾張小紙片:“我有幾張這裡咖啡吧的免費券,要不,我請你喝杯咖啡?”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此時的我,走投無路,也樂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