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也被這一句話凍住,良久才問:“你知道……小溪你也,你們……你們什麼時候知道的?”
“高考之前。”南溪語氣平靜,淡淡地答道。
南媽媽面色如紙,喃喃問:“他們還是找到你了?”
客廳裡的氣氛陡然從狂風驟雨轉向死一般的沉寂。
南溪還記得,那一年高考安排的考點離家有一段距離,其實開車送她過去也不遠,符爸和南媽卻提議在考點附近的酒店租間套房,理由是要提前適應考試環境。班上也有其他同學是這麼做的,家長在就近的酒店租房陪考,當時亦是很普遍的事,只是符爸和南媽提前兩星期便租好酒店,讓南溪不免腹誹他們過於緊張。
當然後來她才明白,符爸和南媽不是過於緊張,而是為了避免讓她見到某些人。
符清泉讀書早她兩年,彼時正在長江邊的一所大學讀書,聽她電話裡說父母都緊張她高考搞得她自己也有點神經過敏,當即便蹺課趕回杭州,說是給她陪考。她明瞭符清泉的意思,他日日電話裡叮囑她報考他所在的學校,還嫌不放心,一定要回來親自監督。
原本說好是由南媽去酒店陪南溪複習,符清泉回來後主動請纓,符爸和南媽居然也就答應,讓他去酒店陪南溪考試。
當時其實便有許多疑竇的,比如符爸南媽居然沒有怪責符清泉蹺課;比如同學的父母都是雙雙陪考,而符爸南媽最初只安排南媽一人去陪她……所有的疑點在多年後回想起來都能得到圓滿解釋,只是當時人在局中,誰也不曾看得清楚明白。
幾位外地人在酒店大堂裡截住她和符清泉,有的自稱是她叔叔,有的自稱是她姑父,七嘴八舌的,要她跟他們走。
南溪全然不知那群人究竟在說些什麼,直覺反應他們是騙子。符爸爸和南媽媽從她很小的時候,便拿各式拐賣小孩的故事恐嚇她,路上見到陌生人不能搭話,陌生人要你指路也不可答話,更不可讓陌生人知道自己名姓……當然,後來南溪知道了,為什麼他們如此不厭其煩地,告誡她不可和陌生人接觸。
他們防的就是這一天。
符清泉讓她安心留在酒店複習,他去打發那群外地人,傍晚時分他回來,一個人,靜靜坐在沙發上,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位陌生人。
南溪恍然未察,還開玩笑說:“不會真的是人販子吧……”她赤腳蹲在沙發上,湊過臉來笑嘻嘻地問,“你說把我賣到雲南鄉下,能賣多少錢?”
電視節目裡放過的,那些被人販子拐賣的女孩,多數是賣到西南鄉下做媳婦。
符清泉臉上肌肉一突一突地微微躍動,聽她臭美老半天后,才緩緩說道:“你爸爸死了。”
“什麼?”南溪懵然不解,只聞到他身上的酒味,捂著鼻子推他,“符清泉你喝酒了!臭死了臭死了,等會兒爸爸電話我要告狀!”
符清泉一手拽過她,摁著她的頭湊向他酒意撲鼻的臉孔:“你聽見沒有,你爸爸死了!”
“我爸爸早就死了!”南溪不以為意道,她爸爸死了十幾年了,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你一點都不關心嗎?”
南溪狐疑地望著符清泉,不明白為什麼他要如此憤慨?她的父親早就死了,至於為什麼死,死在哪裡,她一點也不知道。小時候是疑惑過猜測過,然而發覺提起這話題媽媽便會不開心,況且有符爸爸符媽媽照料,她並不覺得缺什麼。
符清泉面色異常的兇,南溪卻一點也沒覺得害怕,後來她想,就是那點無知害了她。符清泉攥著她的頭,她覺得有點痛,皺著眉抱怨他:“什麼時候了你突然跟我扯這些?我明天還要考試呢!”
“明天考試比你爸爸的生死還要重要嗎?”
“放開我啦,你一身酒味……”
猝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