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中的多鈴依然昏迷不醒,其餘的人都有些累脫了力,疲憊不堪地閉目沉睡,此刻就算天塌下來也不想睜眼。我兩隻眼皮打架,也跟著迷糊了一兩個小時,腦中還依稀在想“搬山填海術”的細節,苦苦思索如何利用搬山道人的方術,在沒水沒糧的情況下,把這艘骨甲船駛回珊瑚廟島。
後半夜腹中飢火難耐,醒過來看到Shirley楊不知什麼時候也已醒了,斜依在鯨骨桅杆上凝視著星空。我也望著天上密密麻麻的星星出了會兒神,這次出海的經歷在腦中一一閃過,心懷有感,忍不住對Shirley楊說道:“當初也知道珊瑚螺旋海域兇險莫測,可竟然還是頭腦一熱就來了,現在落到這般光景,空有滿船價值連城的青頭,卻換不來一壺清水半塊乾糧,回頭想想,咱們那時大概是瘋了……”
Shirley楊道:“就你一個瘋子,我最多是個傻子,被你騙來跟著你一起發瘋。”
我趕緊辯解說:“我瘋了那也是讓陳教授攛掇的。我可真佩服古時候終生以摸金搬山為業的前輩,這種今日不知明日事,四海無家處處家的日子,真不是什麼人都能承受的,這種日子每天得死多少腦細胞?也該過幾天安分守己的生活了。”
Shirley楊輕聲嘆道:“你要是真有那種覺悟就好了,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在你眼中,風景永遠在遠處,近處無風景,你根本在家老實不了幾天。不過咱們這次漂流在海上,大海風浪無情,卻真比不得往日了,但願上帝保佑,別讓咱們做了飛翔在天空中的荷蘭人。”
“飛翔的荷蘭人”是幽靈船的代名詞,這個傳說是指受了詛咒,永遠漂流在海上不能靠岸的意思,我以前曾聽Shirley楊提起過,此刻想到不免有些脊背發涼,急忙想辦法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去檢視從南海撈出來的青頭。
以前做搜山剔澤的摸金校尉,十次也不及這回當一次蛋民的收穫豐厚,南海海眼裡的這點東西,幾乎都讓我們給撈出來了,其中最主要的,當然要屬秦王八鏡之首的秦王照骨鏡,若能交到陳教授手裡,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心願。
不過這面古銅鏡陰氣沉重,我從沉船中找到它之後,就始終封在袋子裡再沒看過,這時隨手取出來,再次和Shirley楊一同細看了一遇。海上明月高懸,但在月光下,古鏡卻沒什麼光澤,鏡面磨損得十分嚴重,看鏡身鏤刻雕割的細篆,異常細密。夏器素而無紋,殷器古樸雄奇,紋縷如蟲行魚遊,但秦王照骨鏡的雕篆若蝌蚪結陣之勢,似涵古之卦象,估計是件西周時期鑄造的秘器。
我正自稱奇,眼光落到銅鏡邊角的四腳人魚上,卻像被吸住了一般愣在當場。鏡身裝飾的四腳魚,造型簡約傳神,但魚眼空空無目,就像我十幾年前在百眼窟發現的青銅龍符一般。那瞎眼龍符也是不知是哪朝哪代流傳下來的古物,被裝在了黃大仙的銅棺裡做了明器,如今仔細回想起來,龍符與銅鏡上的魚飾,年代風骨、款形大小,都是極其相似。
在北京算命為生的陳睛子,似乎知道這其中的奧秘所在,可上次太過匆忙,我提到那瞎眼龍符之後,他只做了個“四”的手勢,隨後便行蹤不明。我曾反覆想過,但猜不出“四”是什麼名堂,如今看到銅鏡上有無目的四腳魚為飾,心下更是一團霧水,難道“四”是指四種青銅古器,龍和魚各是其中之一,其餘的兩個又是什麼?這些沒有眼睛的銅獸,究竟是用來做什麼的?其中隱藏著什麼秘密?秦王照骨鏡上的蝌蚪圖案中似乎藏有卦數,也許這些沒有眼睛的神秘銅龍、銅魚之物,和西周時期的全天卦象相關。
十六字全天卦數,其中含有無窮機數,能推演成為種種卦象。卦象則需用卦文來解讀,這些對我這半吊子水平來說,實在是難於登天,可古猜祖上疍民一代代傳下了最原始的西周全天卦數口訣,口訣雖然並不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