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兒,那年你才十四。」
蕭御突然開口,打斷李姝的話:「你大抵忘了,那年我不過十六。」
李姝抬眉。
十六歲的少年,血氣方剛,對甚麼都躍躍欲試,卻甚麼也試不起,套在少年身上的枷鎖一個又一個,要他驚才絕艷,要他不染煙火。
他生在豪族之首世家之最的蘭陵蕭家,條條框框約束著他的人生,他不是自由長大季青臨,喜歡可以隨時說出口,大半夜冒著風霜去找心儀的人,眼睛亮亮的,眸光灼灼能將人燙傷。
「你被楚王帶走之際,我不在長安。」
蕭御道:「我回長安之後,想辦法去楚王府上找你,你」
說到這,他聲音微頓,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又很快舒展開來,淡淡看著李姝,道:「你似乎過得不錯。」
與李琅華並肩而立,如璧人一般。
蕭御不著痕跡移開視線,道:「後來,我找了人彈劾楚王。」
「再後來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李姝瞧了瞧蕭御。
她那時拿到李琅華所有證據,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正當她琢磨找哪個朝臣當出頭鳥時,一個名不經傳的言官站了出來,大罵特罵李琅華罪行。
她雖不知言官是誰的人,但知道時機稍縱即逝,藉機將證據呈上,李琅華舉止輕佻不被世家所喜,她的摺子剛到天子案前,世家們便開始造勢。
請求廢太子的摺子堆積如山,九州更是流言蜚語不斷,平帝為求自保,不得不廢李琅華。
扳倒李琅華之後,她不是沒派人去打探言官的虛實,她的心腹回來告訴她,言官是林家人的。
世家們期待皇室亂一點,再亂一點,這樣他們才能在藉機發展自己的勢力。
林家在這個時候對李琅華出手,實在再正常不過。
得知原因後,她便沒再想言官的事情,直到今日,從蕭御口中得知真相。
她有些意外,可轉念一想又覺得頗為正常——蕭御或許是為她,但更多是為家族。
蕭御出身蘭陵蕭家,當世第一公子,他所作所為,自然是世家利益為主的,提前放個暗樁算計李琅華,的確是他讓人防不勝防的手段。
至於她,充其量不過是順帶著的。
利益一致時,順手幫她出了一口氣。
李姝笑了笑,心裡沒甚所謂,繼續問道:「毒酒你又如何解釋?」
這個問題似乎難倒了蕭御,他並沒有像剛才那樣條理清楚回答,他微蹙眉尖,彷彿不願意回答,過了好一會兒,他飲了一口茶,才緩慢開口道:「是我換的。」
蕭御的聲音輕輕的,如羽毛一樣,沒甚麼分量,可在李姝聽起來,卻如一座大山一樣壓在她心上,昭示著她在這段感情上徹底的失敗。
可是,那又怎樣?
沒有蕭御,她一樣過得很好。
她是長公主,大夏的掌權者,她做到了這個時代女人所能做到的極致,甚至,她還能抵達這個時代男人的頂峰。
所以感情上的失敗與否,無足輕重。
李姝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然而甜膩膩的花茶,卻被她喝出了燒刀子的難以入喉,她嗆住了,放下茶杯微微咳嗽著:「這茶太燙了。」
她溫柔笑著,說道。
下一刻,她聽到蕭御微啞聲音:「我得知先帝對你動手,派了心腹之人去換酒。」
她靜了一瞬,道:「可我喝到的是毒酒。」
蕭御道:「那人是我叔父暗樁。」
世家裡見不得光的勾當,只有出身世家的人知曉。
後來李姝掌權之後第一個拿蕭家下手,他全程冷眼旁觀,甚至,推波助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