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關於他是私生子這件事不知怎麼還是在鄰居間傳開了,大人看他的眼神曖昧不明,有人同情,也有人冷笑,但小孩子可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
大家彷彿都沒有惡意,卻又實實在在做著欺凌他的事。
有好長一段時間,他都日日被打得鼻青臉腫才被放回去,照顧他的那位阿姨見狀,在父親偶爾想起一次,詢問他的情況時,總欲言又止地說:「有些叛逆,像是經常同人打架……」
於是父親便對他這個小兒子的印象一差再差。
其實他但凡去調查一下,就能知道晏裡並不是他所認為的那樣的小孩了,但是他不願意,這個孩子在他的心裡,不值得他去多花費那一份精力。
後來晏裡就漸漸學會了反抗,雖然仍舊會受傷,但是懂得保護自己了,懂得在拳頭來的時候,也還回一個拳頭,而不是一昧地流淚和退縮。
他在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眼淚只對在意你的人有用,不在意你的人只會覺得你很可笑。
直到他遇見了陳稚初。
小女孩個子長得早,她又大他們兩歲,而且她長得好看,是整個長安街公認的女神。
那些小混混聽到她呵斥他們的時候,就呆掉了,愣愣地在那裡沒反應過來。
陳稚初走過去彎腰拉起晏裡。小時候的晏裡就很好看,很白很矮,兩邊鼓著嬰兒肥,明明是又乖又奶的長相,偏偏臉上又掛著傷,眼神執拗又故作狠戾。
用現在的話形容,奶兇奶兇的。
陳稚初頓覺自己整顆心都化了,她彎腰捏了捏他的臉,男孩雖然有些抗拒,但還是咬著牙沒有推開她。
然後他就看見這個好看的姐姐擋在了他的前面,笑得特別漂亮,她說:「以後……」她才說了兩個字,就卡了殼,回頭問晏裡,「小孩,你叫什麼?」
晏裡鬼使神差地——是,很久以後他回想起自己當時的狀態,只能用鬼使神差這四個字來形容,他輕輕地道:「晏裡。」
「好,晏裡。」陳稚初轉過去,對著那幾個小混混說,「以後晏裡就是我弟弟了,你們要欺負他,就等於是在欺負我。」
那群小孩互相對視了一眼,很快作鳥獸散,他們不願意惹陳稚初,除了她本人長得太好看讓人不忍得罪以外,還因為,她是江洛罩著的人。
江洛,可是他們這一片的小孩裡,最大的一個,而且因為過於優秀,是所有父母嘴裡的「別人的孩子」。
所以,小時候的陳稚初跟在江洛後面,很是耀武揚威了一陣子。後來江洛長得更大了,離開了長安街,晏裡和陳稚初也長大了,他們兩個的角色調了個個,成了晏裡保護陳稚初。
雖然同樣是在苦難裡長大,但陳稚初好像天生具有同苦難相處的天賦,她從不會被那些苦所累,反而——在他們小的時候,幾乎所有見過陳稚初的人,都覺得她是從小就泡在蜜罐裡長大的。
後來有一次他們偷偷喝酒,陳稚初醉得暈乎乎時,曾經抱著晏裡真情實感地剖白過。
那時閣樓裡可以看見一小片四四方方的天空,天空裡星子密佈,她的語氣溫軟又真誠。
她說:「雖然阿晏你不說,但是我知道你一定特別感謝我,特別感謝我當初拉著你走出那片沼澤地。」
她自戀得要死,晏裡轉開目光,不想搭理她,又聽陳稚初說:「但是啊,你不知道的是,在我拉起你的同時,我也被你拉起來了。」
「這麼多年,我每次回想起那一天,都無比慶幸我走進了那片小巷,然後遇見了你。」
她說:「阿晏,能遇見你,一定是我用掉了好多好多運氣,換來的吧?所以,如果以後我過得不好,你要救救我。」
晏裡斷斷續續睡到傍晚才醒來。
樓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