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裡看她停下,也停在了距離她半米遠的地方。
「那個時候……」陳稚初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句話在嗓子裡醞釀了好久,才說出口,「那個時候,我不是故意要丟下你的。」
那兩年父親和繼母的生意越做越大,廠房越開越多,然後在某一天,他們兩人帶著客戶去工廠實地考察的時候,工廠突然爆炸了。
工廠爆炸,死傷無數,他們找不到老闆,便日日騷擾老闆的家人,儘管陳稚初已經將父親留下的錢全部散完,也沒有用。
那段時間,她與晏裡甚至無法出門去上課,兩個人每日躲在小小的房子裡,靠一點餘糧與鄰居們的幫助過日。
直到後來有一天,陳稚初接到外婆住院的訊息。
給她打電話的人也姓晏,與晏裡同姓,他甚至沒有說穿,只語調緩慢地道:「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兒,知道要怎麼選擇的,對吧?」
陳稚初微微仰著頭,唇畔依然掛著一點清淺笑意,她說:「說起來很像十幾年前的惡俗偶像劇,但是我確實……確實接受了他的幫助。」
她那時候太需要那筆錢了,也太需要有人能夠保護她,讓她逃離那些人的視線。
她想要回歸正常生活,想要讓外婆回歸正常生活,也想要晏裡回歸正常生活。
她咬著唇,說到這裡,語聲不由得頓了頓,心裡有一萬句想要為自己辯解的話。
比如我那時候是真的走投無路了,比如我也是為了你好,比如外婆的身體經不起再多這樣的折騰了,比如比如……
但她忽然想到很久很久後的一天,她擠在人流湧動的地鐵裡,無意間看到站在她旁邊的女生在看一個關於晏裡的採訪。
那時他出道已經有兩年了,他那段時間為了演一部古裝劇,讓自己變得好瘦好瘦。是在一處陡峭的懸崖邊,他吊著威亞,迎著獵獵的寒風,接受媒體的探班採訪。
提及少年時代,他想了好久,才說:「有一次,聽從一個人的囑託,在家裡等她回來。等了好久好久好久,大概有幾個月那麼長吧……」他似乎是笑了笑,旋即抬頭,眸光銳利,「那時候才知道,她不會回來了。」
她的心臟驟然緊縮,眼眶無端就酸澀起來。
其實那天那個女生戴了耳機,地鐵上又那樣吵鬧,她其實根本聽不見他的聲音,只能看見影象與字幕。
她無法判斷他的語氣是怎樣的,後來回去後,她也沒有勇氣再重聽一次。
儘管一直覺得雖然父親在無意中造了很重的罪孽,這與她無關,但身為他的女兒,她身上不可避免要背上很多很多東西。
她可以自己消化,但不願為旁人帶來負累,當初毅然決然地選擇離開晏裡,這亦是原因之一。但說到底這些都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
她抬頭看向面前的男人,暖色的燈光也無法將他臉上的冰雪融化掉半分。他抿著唇,已經保持著同一個姿勢站了好久都沒有動了,陳稚初瞥過眼,嚥下一陣淚意,忽然說:「對不起。」
嗓音有些啞了,染上了幾分冬夜潮濕的霧氣。
她說:「對不起,是我錯了。」
錯了什麼,錯在哪裡,她通通都沒有說,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句話。
她想到了十六歲那個在家裡等她等了好久的晏裡,又想到十九歲那個在冷風裡低頭淺笑的晏裡,她突然想要給他們一個擁抱,穿過漫漫歲月長河,一個遲到了太久的擁抱。
她想到這裡,剛想要挪動身子,男人卻先她一步動了身。
晏裡一言未發,轉身就走。
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下雪了,很小很小的雪,鹽粒子似地往下飄。
晏裡腳步很快,姿態堅定,陳稚初本想跟上去,他頭也未回,聲音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