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上彈琴者,在這曲中,似已轟轟烈烈死過一回。
是小君在彈琴嗎?
隔壁房間,美美趴在床,聽見琴音,也悲愴得泣不成聲。她好委屈,正傷心,手機響了。看見來電號碼,美美繃直身子,忙接聽——
“你在哪?幹麼消失啊?我們都在找你。”是黎祖馴。
“你方便下來一趟嗎?我就在樓下。”
美美抓了鑰匙,衝下樓。乍見黎祖馴,她驚駭,差點認不出他來。
街燈下,老樹前,他站在那裡,膚色更黑,渾身泥塵,像剛剛從很遠地方歷劫歸來,背上馱著登山的大揹包,穿軍式褐色卡其服,看見美美,摘下嘴裡含著的香菸,彈掉菸灰,朝她苦澀一笑。
美美驚訝,他不就是消失了幾天,怎麼那雙常閃著幽默光芒的雙眼,如是滄桑?
她問:“你去哪了?怎麼弄得像去打戰?幹麼都不跟我們聯絡啊?”
他嘆氣,又苦笑,一言難盡。這幾天拉著父親跑得很遠,可每坐一程車,上到某地,又衝動得想回來,人往前走,心卻直後退著。幾天下來,內心裡,像有鋸子鋸著心房。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黎祖馴從口袋裡拿出信,交給楊美美。“請你一定要交給小君。”
“喔。”美美問他:“你真的拿了小君家的錢嗎?”
“是啊,兩百萬。”他笑了笑,大方承認。
“真的?”
“真的。”
“為什麼?”
“貪財。”
美美傻望著他,他說得自然,但誰曉得他是不是開玩笑呢?他貪財?他有這麼虛榮勢利?
美美轉告他:“小君明天就要去維也納,短期內都不回來。”
“唔。”
“你們真的要分手?”
“對,要分手。”
“啊?”美美雀躍,她有機會了,可同時,又很矛盾地替好友難過一下。
“不過,我後悔了。”
咦?美美呆住。
黎祖馴苦笑。“不管是把自己搞到很累,還是將自己放逐到很遠的地方去,就是沒辦法不想她,還發現我記憶力很好,跟小君的事每個細節都記得很清楚。”
“所以你到底決定要怎樣?要不要分手?”
“你把信交給小君,她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了。就拜託你了,可以嗎?”
“沒問題。”
黎祖馴拎起行李袋,甩上肩膀,走了。他的影子,曳在地上,顯得好落寞。
美美轉身奔回家,進到客廳,心狂跳,拿起電話,撥給小君,電話響了好一陣,對方才接起。
“你還有什麼事?”看見來電是她,小君口氣冷淡。
美美乍聽見這刻意生疏冷酷的問話,手中信,猝地揉緊。她臉一沈,本要轉達的事,忍住了。
美美問她:“我再問一次,說要絕交是真的嗎?”
“對。”
“好極了。”喀,楊美美掛電話,撕開信封,甩開來看。
還沒看清楚內文,先聞到一股混著泥,山林野地才有的氣味。白色公務用的A4紙張,幾處沾了土色汙泥,大概是掉到草地上碰髒的。還有幾處,有水漬幹掉的痕跡,可能是被雨珠或露珠吻過了。可見這信跟著寫信人,經歷了好一段滄桑遙遠的旅程,信中每個字,都狂放粗野,奔放熱誠。
江小君:
想通了,就覺得,你沒什麼了不起。
跟其他女人一般,眼睛鼻子嘴巴,又不是最漂亮。我跟你分手,隨便也可以交到比你更好的。
所以,我幹麼跟你戀愛?搞得大家那麼累?
跟你媽碰面後,隔天和我爸去旅行。我們攀登合歡山,在草地露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