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父王收在密室。此物他從未見過,直到韓國滅亡,他也不知下落。他想,不出意外,卷軸是被秦國收入囊中。
冬日風大,不斷拍打著窗。
許梔對冷風敏感,又大概是看著韓安,聽他提起張良心裡實在不舒服,忍不住咳了兩聲,扶著案桌坐下來,臉色明顯不好。
韓安自然知道她怎麼回事。張良出手是他所逼,沒想到在博浪沙被砸成重傷的是嬴荷華,此中能活下來,也算她命大。
“公主殿下身體不算強健,與其操心別的,不如花點心思讓自己多活幾年。”
“我說你可別把因果關係搞反了。”她同樣不會退讓半分:“現今,是你該好好想想,可別抱著要死不活的過去,突然又雄心壯志了起來。這兒可不是新鄭王宮,為魚肉的人不是我。你也再沒有像是張良這樣的人送到我面前。田儋是個什麼人,你自己心裡清楚。你們和他做交易,卻是不如我情願賠本。”
韓安怔住,良久都沒回過神。
嬴荷華一直都知道張良的心不在秦?!既然知道,可她為何甘願,甘願予他六年?
除了情愛之外,一定有什麼他不明白的原因。
他沒像他叔叔韓非那樣結識墨柒。
故而這輩子他都理解不了他們在憂懼什麼。
韓安看不懂她。
只聽他自嘲笑道:“可惜我死也不能。”
要六國王室活著。這是嬴政的要求。
對他來說,這不是精神的重塑,而是生不如死,是意志徹底的摧毀!
嬴政的女兒,一個勝利者,在懷疑,害怕?
韓安絕對無法理解!
“你以為嬴政是宅心仁厚要留我一條命?”
既定的結局,大漢的陰影,死亡的命運,像是巨大的手,操縱著許梔,想要她屈服。
其實如果真的開誠佈公來談一談,許梔就能告訴韓安:翻一番史書,他們之中,沒有贏家。
風浮蕩著她髮絲,像是黑色的絲綢,飄蕩著遊移。
她接過沈枝的劍,大步邁出,“你以為死很容易。死,就是真的解脫?”
“你睜開眼睛看看,攻下城池,韓民何曾遭遇屠戮?而長平之戰的導引,卻是張平一手炮製。如此算來,到底是史書上記載一筆白起之屠,世人所感慨也是秦趙之禍。韓安,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這是你想要掩蓋過去而所佈的局?”
韓安沉沉笑了起來。
“看來李賢把真的密卷弄到手裡,頭一件事就是拿給你看了。那麼,你既然知道是我和張平做的局,你豈不和張良說明?這樣,殺父之仇的罪名也當減輕不是?”
沈枝驚愕,李賢燒掉的密卷是真的。韓安竟然承認張平的死是他所執!
“殿下……”
韓安沒能激怒她殺了自己,也沒能激怒她把他投進雍城大獄。
他是想進一步阻止鄭國離開雍城!
哪知道,她沒有發作。
“張平不是死在一個人手中。”她說。
韓安好像在哪裡聽到了類似的話。那是張良從楚國回到梁山時,他曾過:“父親並非死於李斯一人之手,是我們所有人合力殺死了他。”
“如果這是個太平盛世,長平之戰或許不會發生。”
她看看殿外的陽光,“已成定局的事,換成你來問我當不當掙扎,我應該會對自己說永不服輸。如此,我又如何能對你說,不要再想。生在亂世,有些痛苦註定是要揹負。”
她自捧起案上的水,將杯中水吹皺。
韓安即將走出殿宇之際,黃白的飄帶吹到他的身後,十年,十六年間,他學會的也只是無休止的利用罷了,除了墨子和鄭珧之外,不曾有人和他講過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