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洗臨淄,如步邯鄲後塵。
齊王建在位四十四年,且他在位四十餘年都不曾有戰事。
他坐在王位上太久,久到麻木,快要忘記自己是一個王。
他熬死了秦昭王,也送走了嬴異人和呂不韋。他還看著曾經不可一世的趙魏活生生覆滅於秦。他看著趙惠文王垂死哭訴‘將相和’全部的失去。看著這天下的聲音漸漸消失,如秋天的樹葉一樣衰敗、凋零。
齊王田建有著文明之國一貫富有的習慣。
他愛讀書,諸子經典,他都愛。
在田建領略到自己的王當不了太久這一刻。
他幾乎將自己鎖在臨淄王宮,日以繼夜的翻閱自高虞以來降至三皇的典籍。
竹卷堆滿了三間百丈的宮殿。
秦國人不愛讀諸子之書,或許他們只能接受法家,至少有一點,田建幾乎可以肯定,嬴氏王室一貫重邏輯判斷與使用價值,他們絕不愛昳麗之文。
他覺得和齊人在文化上有共鳴的,大抵算是楚國,可秦國朝堂上的楚人,李斯不會想要除了法家之外的學說與他平分秋色。
燈火映他髮鬚斑白,知他百般痛苦之境地,當屬後世梁元帝蕭繹。
火苗一碰到竹卷鎖邊的麻線,田建當即愣住,他不是蕭繹,他捨不得,他抱著竹簡,幾乎老淚縱橫。
泱泱齊風,浩浩齊地。
難道真的要他拱手將先祖百年的基業,廣闊的富庶土地,遼闊的海洋與島嶼相讓?!!
“大王。秦國陳兵於齊境,王翦之子王賁率軍,恐在三月之間就要兵臨臨淄城下了。”
後勝向他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齊王田建在昏昏欲睡的蒼白之中,他望著藏書的大殿,看著遠處泰山巍峨的輪廓,他破天荒的審視起自己的王座。
【秦命王賁率兵由燕地南下入侵齊都臨淄,齊國西部的主力未能回援。秦入臨淄,如無人之地。】
戰報傳到王宮的時候。
田建雙目竟然變得比往常有神了。
這讓後勝也感到格外的意外!
田建下定決心這一天,他終於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開闊。他當了四十四年的廢物,從未真正考慮過齊國一直安於現狀的隱患。多少謀士離他而去,多少人扼腕嘆息齊國的自甘墮落,齊國之富,齊國之弱!
直到秦國兵臨城下這一天,田建等上城樓,齊國城下許多的百姓聚集在一處。
他們罵他,他們積蓄久矣的怒氣發洩在他身上。
不出一會兒,他周身上下都變得亂糟糟。
呼吸著空氣,他再不用提心吊膽,他彷彿忘記了自己不作為的四十多年,而在最後的自我感動中,他覺得自己偉大,從而感受到先祖齊桓公作為一個王的那種驕傲。
後勝覺得田建瘋了。
沒錯,他瘋了。
齊王拉了一把他的袖子,神秘的說:“丞相得到了什麼?其實你什麼也沒得到。”
後勝頭皮發麻,他真怕田建知道了什麼。
他不知道陳平說的那五百里封地是真還是假,秦國有什麼值得他相信的?他心裡也不確定。
他只相信,他府中放著那幾萬箱奇珍異寶!
後勝把袖子奮力從田建手裡抽出來。
啪地一聲!後勝右頰腫了,腦子都發懵!
田建用力甩了他一巴掌,“你賣了一個國。”
後勝終於露出他訕笑的模樣,“大王,臣竭盡所能,是為保住你的子孫後代,為我王掙得一個小國。”
田建失語大笑。
他被裝上囚車的時候,他又撫膺自嘆,絮絮叨叨自語,“先祖啊!先祖啊!您說有所獻祭才可保護寡人想保護的!那麼寡人如今自願身入此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