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都·新鄭 軒轅故里,文人祖地,鄭伯舊土。* 寒涼,風不定,雨少。 這不是個適合防守的日子。 韓相府中,一個年輕人擁著白狐裘,他端正地跽坐案前,骨節分明的手指壓在一枚晶瑩剔透的白玉子上。 對弈的棋盤上的白棋被黑棋圍得水洩不通。 “難道只能如此了?”正當他喃喃自語時,門客匆匆到了跟前。 “何事?” “家主被大王急詔入宮以商對策。家主說此後小主人你便是張家的主心骨,願主人謹記教誨。張家五世相韓,遇事需顧全大局,不可輕易決斷。” 二十歲的年輕人眼下覆蓋著悵然,但他面上仍舊泰然。 他想起自己那個莽撞的小弟,凝眉片刻,“阿垣呢?” “小主人今日出城了。” “派些人跟著他……莫讓他走遠了。” 他思索著白子如何再行才能逃脫黑子的追逐,目視書架上的一排竹簡。 他從未如此想念過一個人。 他想起他離開韓國的那天,不加冠,不戴簪,只穿了一身質樸的白袍。這是屬於人質的裝扮。 “韓非先生在秦可好?” 回應他的只有家臣的沉默。 半晌,“先生質秦三載,至今被秦王藏於深宮,無人知其音訊。” 他想起攥緊了手中的《說林》,觸碰著捲上文字,他永遠不能忘記他臨別時所言。 “阿良,韓國會好的。” 翻過高山,河南平原一望無際,秋草隨水而生,茂盛堅韌。 這是枕戈待旦的韓國軍士們失去將軍馮亭的三十年之後。長平之戰的前夕,馮亭使用驅虎吞狼之計,將趙國拉到對抗秦國的這一邊。是年,馮亭與趙國大將趙括對抗秦國軍隊,戰死於長平。 沒有一處土地上沒有英雄傳奇。 許梔的眼前是雙泊河與黃水河交匯處的都城,灰黃色城垣高大堅固。 這裡卻有一個極其詭異的現象。 靠近城中的民眾越慌亂。 富商們恨不得將所有的家當都抬上馬車奔向別國避難,反倒是郊外的人家重複著他們日常的生活。 就如當下正浣衣的婦人。 他們三人之間的氛圍比在咸陽出遊時僵硬多了。許梔尚且對李賢存疑,李賢原本就心思深沉,桃夭暴露墨家弟子身份之後,更是對前兩個人處處防備。 他們忘記了燒陶器時的其樂融融,似乎一路上誰也不待見誰。 許梔懶得關心他們對自己怎麼看待,她現在只想要在保全自己的同時,看清楚庚辰提點她的軌跡,順利回到秦國,拼齊河圖洛書,一點一點撥開祖父身上的迷霧。 突如其來的荊軻真要把她的CPU燒壞了。 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她身處李賢的棋局,便不停地麻痺自己要樂觀。 李賢終歸是搭手救過自己命的人。 實在不行同歸於盡算了。許梔偶爾會有這種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不過很快就打住了,她還是很想努力一把。 而桃夭自打邁入了新鄭就不是甘願被挾制的人,她想了很多辦法想要逃,可好死不死,每次都被李賢發現了。 桃夭始終覺得李賢不是個善茬。果不其然,他三番兩次的行為擺明了故意,半夜三更地有意露出缺漏,讓桃夭有逃跑的機會,又把她捉了回來,簡直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上。 他頻繁把她帶到嬴荷華面前,就為了告訴嬴荷華留下她是完全錯誤的選擇。 接著就是嬴荷華睡醒了之後,一臉詫異【為什麼要逃?】 桃夭真想說:給機會不跑是傻子。 每次這個時候,站得很遠的某個人裝得比她還無辜。 哪知道嬴荷華沒生氣,反而笑呵呵地問她是不是秉承先師之願,想學墨子守城? 這話問得桃夭啞口無言。這的確是她回韓的首要任務,把她綁到韓國是報答韓王安多年前對自己的恩情。 韓安想要人質,給他的韓國增添一個籌碼。 不過話說回來,桃夭對嬴荷華的映象總是好很多。在秦宮的時,她除了捅過趙嘉,好像也沒幹其他過分的事情…… 夕陽當盡 他們風塵僕僕地站在一扇柴門前。 浣衣的婦人在得知他們想要投宿之後,立馬變了臉色。 “誰知道你們是什麼人?!” 婦人呵斥著,再次打量他們一番,抬著水盆,就要把門帶上。 李賢從袖中拿出三塊布幣,說起了老掉牙的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