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易水 “你還是來了。” 荊軻朝高漸離笑笑,他的指尖拂過包茅草的尖兒,揪下一條黃色的細莖,刁在嘴裡,“怎麼,抱著用命也捨得換的築來送我?這次該不會哭著喊著讓我幫你趕走那些搶你這把築的人了吧?” 燕丹看著他這個舉動,瞥眼都不想看。他還是覺得荊軻不靠譜,就讓秦舞陽趕緊跟了上去。秦舞陽 大庭廣眾之下,嘴還是那麼賤。高漸離經常被他氣得想舉築砸人。人家都說,愛好音樂的人,或者大多數彈琴擊築者,自來都是心內澎湃,面色淡靜。 可荊軻覺得高漸離偏不一樣,他的行為舉止與所奏的音樂出入太大。初見面時,被打得鼻青臉腫也不知道還手。 可他那雙手奏出的樂曲卻是那麼慷慨激昂,振奮人心。 十年前,十年後都是一樣。 高漸離當日奏來,是為他離開衛地而去周遊分別。 只是那時候,高漸離奏的是‘燕燕于飛,差池其羽’雖然是莊姜送戴媯,戴媯歸陳,再不回衛。 同樣是這樣的大歸,一去不回的大歸。 也沒今日這兩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來得悲憤。 高漸離在這樣悲傷的場景下,他生不出半點快意,也不想與荊軻插科打諢。 他知道,一旦荊軻跨過船舷,一旦遠離而去,他就不可能活著回來了。 要離、專諸、聶政,沒有一個人可以活著回來。 荊軻只朝他笑笑:“前半句我還挺愛聽的,後面說什麼‘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合著你在咒我呢?”他一手抱著劍,用力朝他揮手,“回去吧,記得帶酒來啊。只要竹青酒,你可別捨不得。” 高漸離看著白衣俠客遠離,他從沒有這樣仇視過一旁高冠著服的燕丹。 “他只是一個俠士,為何要他拿命去捲入你的仇恨?” “誅滅暴秦,這是大義,非我私心。” “太子捫心自問,果真只是如此嗎?” 見到燕丹沒再說話,高漸離抱著築,憤憤離開。 高漸離決心要與燕丹這樣的人遠一些,他走在半路上,篤定荊軻此去會死。 一時之間,易水風寒,皺起波浪,又了無痕跡。 他居然不知道該恨誰? 是秦王,還是燕丹? 一個暴君,一個奸佞! 然後他正準備划船跑路,卻在船上遇到了一個人,來人說他叫章邯,長得高大魁梧,但客客氣氣地開口,一番交談後,章邯邀請他去秦國見一見貴人。 “不去!”高漸離已經被燕國的貴人給整怕了,他這輩子最最討厭的就是貴族。 章邯懶得與他廢話,兩下把人給打暈了。 包茅草隨著易水兩岸,涉水而生,在初春將來的時候,有一兩個獨特的也抽出了穗。 章邯沒把高漸離送到咸陽,就被人給接手了。 “大人,”章邯看了高漸離一眼,“此人為公主所託。” 高漸離被人提了起來,還給他鬆了綁。 高漸離覺得自己死到臨頭,他什麼也不想,就將一枚極其細的銀針刺入了這個人的脖頸。 高漸離的動作很快,他好像是把針扎進去了對方的面板,但那人沒反應。 “子輿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你不情不願,如何去救人?” 被捆得嚴嚴實實的高漸離聽到荊軻的字與名號時,勉強配合地坐了起來,他果斷出手,但聽完那人說話才知道自己弄錯了。 “你這是什麼針?”李賢沒覺得異常,只是怪異。 “楚人給我的,可以防身。沒,沒有什麼害處,就讓人昏睡而已。” 李賢嘆出一口氣,沒把這個東西放在心上。 “你因荊軻死,想要死要活,不如咬舌自盡。我可將你們埋在一起,被人當靶子還偷著樂。” 這個被章邯那土匪喊作大人的人,也忒毒舌了,應該是荊軻在江湖裡的朋友,估計還曾是他的僱主。 室內昏暗,一點燈火丟入他眼中。高漸離但見他的長相,居然可以用攝人心魄來形容,就像是築上關鍵的絃音響動的最迷離美妙的樂曲。 章臺宮與芷蘭宮相連線的方向 天色翻新,雲層中透出了一絲橘紅的霞光。 許梔走在長廊,雖然已然把今日前後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做了最大的準備。 仰頭秦簷,雙燕戲逐。 她雙手合十,下意識禱告,不要生出別的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