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叫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出入芷蘭宮自如,為何我就不能來找你?” “公主如今的言辭頗為犀利。我在官署聽聞國尉,丞相對你讚賞有加。不出半年,你就能動用陳平,讓他在大梁為你奔走。” 他緩了緩,儘量讓聲音保持正常,“今夜,你還把暗衛被嚇得不輕。” 她就該知道,她在外面兒說的話,李賢都聽著的。 許梔笑了笑,尾音上揚,“景謙,這不是你教我的?能利用的總歸是要用的,放著豈不可惜?” 設他人為局,自會少些對自身的傷害。 聽她這樣說,竟然變相算得了他的真傳? 燭光又晃了一下。 李賢忍不住咳了一聲。 暗衛走之前把窗戶開了不少祛除藥味,他以為他已經好得差不多,沒想到還是不可。 再過會兒,他指不定聽不完她說話就能暈過去。 “公主可否把書房的窗戶關上?” 許梔以為他在推脫。 但還是走到了窗邊,她將上折的臺窗往下拉。 她沒關過古代的窗戶,推開容易,關上難。 芷蘭宮的窗很大,也用不著她自己動手關。 砰地一聲—— 她驚慌地躲開,沒有彈簧壓力閘,一鬆別竅,木臺子下墜得很快! 差點夾到她的手。 李賢側著頭,依稀看到她愣愣地站在那兒的身影。 “罷了,別關了。”他聲音很淡,她聽來儼然一副不相信她能去給他做這種事情的口氣。 “我會關。”許梔像被踩了尾巴。 她在書房四周走了一圈,一邊拉,一邊使壞地笑道:“我給你全關上,保證一絲風也透不進來。” 她想,悶死了,當不算她的過錯方。 她做完這些事情後,重新站在那屏風前。 可李賢還是不肯挪一步。看影子的距離,好像離她還是很遠,沒打算要跨出屏風到書房中。 …… 許梔看他不出來,她也不好開口。 只見許梔把書案後的軟墊給抱了起來,她放在屏風前,提著裙裾,跽坐在墊上,與他的影子對面。 “我當真有重要的事與你講。” 許梔自詡對誰都能做好禮賢下士的那一套,但對著李賢,她有些猶豫,正是因為他對她知道的太多,她對他一知半解。 他說著如何要臣服於她的話,卻總是閃爍著晦暗無聲的光暈,令她不知該如何‘投其所好’? 縱然李賢騙了她多次,許梔總是容易把人往良善的一方面想,這是她在現代社會二十多年的教育令她無法真正地去仗勢欺人。 “時至今日,不論我們周遭變幻如何,我都願意去相信你。至於你真病還是假病,我都不希望你瞞我。不要讓我失望。” 這一句不要讓我失望,比在大雨中那一句溫和得多。 李賢看著她綽約的輪廓,她解下嬴荷華的軀殼之後,聽著用許梔的靈魂與他對話。 他都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小偷,他本要做一個江洋大盜,把她直接搶來。 可事實證明,有一類人,他在極力釐清了自身的卑劣之後,再次面對汲汲渴求之事,最終都以膽怯居多。 痛苦令他在深淵與雲端之間不斷墜落,升空。 這一切的暴風驟雨,始終會讓他回憶起腰斬的劇痛,良知讓他一次又一次地銘記這是贖罪。 他竭力要一人承擔全部的罪孽深重,還有仇恨。 想著,他喉嚨一緊,指尖沾到唇,已然又多了些鮮紅色。 回應許梔的只有李賢的沉默。 “若你單純不樂我打你的兩巴掌,你應該知道的,你騙我,還對我有不善之舉,應算是扯平了。” 聽到這裡,李賢勉強笑了笑,她這種沒心沒肺的樣子還是和在古霞口的時候一模一樣。 “看來公主被冒犯了也不覺得有什麼大過。那臣在公主心中還是有些……” 許梔擰眉,“哼,虧得是監察對我有用,要是旁人,我定讓他合族被誅。” 她又抬高了下顎,像只矜貴的天鵝。 李賢也將那屏風的木架作依,他慢吞吞地開口,“讓你心急之事為何?” 她聽他終於要準備談正事,很快進入狀態,壓低聲音,“此中關係著秦國二十萬大軍的生死。”說著她從袖中拿出一卷絹帛,遞到屏風後。 李賢在巾布上匆匆把手上的血跡給擦乾,接過去,一展開,寫的是小篆,最上面是《呂氏春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