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甘泉宮 暗紅色的桌案上放著一碗褐色的藥,婦人躺在榻上,面容憔悴,花白的頭髮已經飄到了身前。 “太后,醫屬重新擇定了的藥方。由柴胡、當歸、白芍、炒白朮、茯苓、炙甘草、薄荷七味藥組成,可補您氣血,用以抒懷。藥快冷了,您要不還是喝一口吧?” 趙姬並不說多的話,她望著視窗的光亮。 大王從邯鄲回到咸陽已過去多日,可他沒有親自來看過她。 褐紅色的宮殿裡已經有了一些聲音,這光暈是從外傳來的還是從自己竹臺上傳來。 宮人將雕花木盒放在了紅檀案,開啟那為首的盒子,裡面滿滿一盒都是蟲草。 太后的貼身宮女道:“前日永安公主從終南山遊玩回來,帶著人去找名貴草藥,有一根野山參足足二指粗呢。公主一直惦念著太后。” “荷華。她輾轉韓趙,受了很多苦。如今嬴媛嫚回來,荷華性格要強心。大王前朝事忙,後宮的事情別讓他操心。若宮中有妃嬪要去芷蘭宮,一併如從前一樣回絕。” “諾。”侍女道:“只是,公主殿中常有朝臣出入議論朝政,太后這是否要去提點一二……” 趙姬撐起身,咳嗽了兩聲,語氣很淡,“芷蘭宮獨立於外,也不會驚動後宮。既然大王沒說什麼,便是放心她。只要荷華懂得分寸,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有什麼關係。” “太后,胡姬來請安。” “您方才正在午睡,胡姬不便打擾,在殿外等候多時,如今雪霜沉重,太后寧可要見見她?” 胡萬,倒是一副好顏色,生的是杏眼桃腮,凝脂若玉。 “數月前鄭夫人進宮,胡姬侍奉大王左右。大王后宮之中多列國的公主,胡姬不過是昌平君所獻美人,她得大王垂愛,想必還是有些手段。” “跟她說,既然不便,不必日日都來。” “諾。” 芙月殿 帳紗垂幔,湖色榻上,臥一美人兮。 “原本鄭夫人與大王離心多年。胡夫人見到鄭夫人從邯鄲回來後,大王對他關懷備至,芷蘭宮更是不同於諸宮。如又有扶蘇與荷華兩個孩子,扶蘇公子乃是大王長公子,荷華公主更是深得大王寵愛,年紀小已歷韓趙兩國滅國之事,還未及笄便賜號永安。如今還得昌平君之相助,楚國又是其倚仗,恐怕要不久便要封為王后。” “若是姐姐當了王后,我才覺得安心。” “可良人。鄭夫人當年她搬去芷蘭宮,分明說過她與大王無所爭。” “你不要再說了。” 胡萬看著窗外飄散的雪花。 鄭璃,才是她還願意在咸陽宮這般熬下去的原因。 她因一支舞被嬴政封為良人。 這支舞來自何處,只有她與鄭璃知道。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件事了。 偌大的屋子裡,深黑色中,地上鋪著一塊很薄的羊毛毯子,只能夠依稀看見那毯子的絨毛是白黃色相雜。 那是胡萬第一次遇到鄭璃。 【誰在哭?】 ——我。我是胡萬。我好害怕。我跳不好舞,昌平君會殺了我。 【胡萬,你要跳什麼舞?】 胡萬仔細想了想,粗糙地跳了一遍。 ——大概,是這樣的。 【此舞我好像學過。】 ——真的?!您……女公子您可不可以教教我? 胡萬看她裝束身份不凡,出入府上自如,又一身楚國打扮,她以為這位美人是昌平君府親眷。 【可以。但你先看看,是否是你所需?】 光怪陸離的琉璃之色,美人如斯,裙裾隨舞而起,纖腰削肩,螓首蛾眉。 胡萬一時痴了。 美人對她笑了笑。 【阿萬,別放棄。不放棄,一切都有機會。】 ——我學不到女郎舞中精髓。 【那我每日來殿中悄悄與你跳一遍可好?只要你別哭。】 後來,她知道昌平君為嬴政迎回來了一個楚國公主,卻沒想到那個公主就是當日教她舞蹈的鄭璃。 “昌平君把我送給大王,絲毫不顧我之所想。苦心培養,循循善誘。我,不過是他仕途之上的一塊墊腳石。” “我只求能在後宮安心度日,一生平安便好。” 胡萬說著,撫上自己的小腹。 “如果姐姐不喜,這孩子,斷可以不要。” 過去的流光幻化成蝴蝶碎片,胡萬早早就知道嬴政在看著她跳舞的時候,眼神總是透過她,在看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