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是週末下午,遊客往來不少,在攤位前出手打賞亦頻繁。凌嫿從賣藝人身邊時經過時,卻聽有人奚落道:「嘿小夥子,你可別吹豎笛了。嗯……你吹的曲子就和我隔壁老太太烤糊的水果披薩一樣糟糕。」
「回去吧小朋友,豎笛根本不適合街頭表演。想來這兒表演,你得學點別的才行,比如吉他和風琴。」
「我沒聽錯吧,他剛剛是不是一直在吹一首曲子?」
「哈哈,你沒聽錯,是《茉莉花》——這曲子我表侄七歲的時候就會吹了,是他們的音樂老師教的。」
「……」
希臘有本土語種即希臘語,然英語在全歐範圍內都是通行語種,何況是以旅遊為主要產業的聖托里尼島。事實上,因為中國遊客甚多,為了做好服務業,這裡的不少服務員都掌握有幾句基本的漢語,此外日常交流多用英語,基本不用希臘語。
此時這幾個賣藝人便是用了英語在交談著,他們用的詞彙簡單,造句亦都是日常句式,聽見便能聽懂。凌嫿聞聲望去,果見那群賣藝人之中站著個男孩,棕金短髮,眼眸碧藍,襯衫西褲通身整齊,一絲不苟的樣子像是個小紳士。
小紳士。
想到這兩個字,她偷偷瞟了眼身側的人。
一個是進行時,一個是完成時。
此時此刻,小紳士般的男孩手握著潔白豎笛執著地吹著曲子——能聽出是《茉莉花》的曲子,只是吹得不甚連貫,個別音符也不在調上。
實事求是地說,這樣的演奏水平的確只能算是一般。與這樣的演奏水平相映襯,男孩子身前倒扣著的帽子裡,也只有寥寥幾枚的錢幣。
《茉莉花》繼續地吹著,而現場的成年藝人清一色喝著倒彩,隨意又再自然不過地打擊著比他們小數十歲的男孩。
面對著越來越大的倒彩聲音,曲調終於戛然而止。是小男孩放下了手中的豎笛,頭垂下去,臉上表情藏匿在陰影裡,他站在原地,形容是難掩的難堪。
見狀,那些成年藝人談笑聲愈加明顯。
「收拾收拾回家吧,小男孩。」
「回媽媽的懷裡,你還可以哭個夠呢。」
在那般齊刷刷的嘲笑裡,小男孩伸手就要去拿放在地上裝打賞錢的帽子——然數張大額的鈔票飄落在帽裡,他收拾的動作驀地便停住了。
怔了怔,男孩抬了頭。
當雙目倒映出來人臉容,男孩碧藍如海的瞳孔頓時地震。
這,這是。
仙,仙女。
眨了眨眼,他難以置信。
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好看,也比他在電視電影裡看到過的任何一個明星都要好看。
……
眼神相對,凌嫿指著男孩手中豎笛,對他笑了笑,用英語道:「能再吹一次《茉莉花》嗎?」
不及男孩子回答,卻是那些成年藝人先行搶了話,「嘿我說,這位美人小姐,您的錢花得不值,這孩子吹的曲子壓根就不在調上。」
「就是,您何不聽聽我的風琴呢?我保證我拉手風琴就像愛琴海的海水一樣溫柔浪漫。」
凌嫿往說話的人面上瞧了一眼,唇彎了彎,「不好意思,」她說:「我只想聽豎笛演奏的《茉莉花》。」
那成年藝人還欲說些什麼,忽而卻感受到了一陣凜然。出於慣性地抬首,是年輕俊美的男人站立在美人的身後,近一米九的身高在一眾的歐美人裡亦是突出。高挺鼻樑上架金絲邊的眼鏡,鏡片單薄,其後視線漆黑如墨,氣質斯文而出塵。
毋庸置疑,這男人是美人的忠實擁躉。
而雄性的直覺讓成年藝人知悉:這一位不是他能招惹的人。
成年藝人後退一步,默默地噤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