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月色暗得很,此刻近距離之下,她雖消瘦不少,臉色也有些蒼白,眸子卻是清清亮亮的,在宮裡,鮮少有這樣清亮又純淨的眸光,他視線頓了頓,隨即在歡顏的榻上坐了下去。
他坐下去,那種無形的壓迫感卻半點未褪,歡顏吶吶半響,這才反應過來,忙的倒了一杯水來,好在,爐子上的水還是熱的,她將水杯捧在手裡遞給秦非墨,暖融融的,竟不捨得鬆開。
“我屋裡沒別的,只有白開水……”
她話未說完,秦非墨便已經伸手接了過去,手指碰到她的指尖,那冰冷的觸感驚得秦非墨微微皺眉,他旋即道:“沒有衣服穿?”
歡顏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半響才明白過來,急忙回道:“有,不過不抵寒。”
秦非墨似這時才看到,她身上其實是穿了好幾件衣服的,只是每一件都很單薄,所以根本不起作用。
他沒說話,將視線移向手中的杯子,是很破舊的杯子,杯口都掉瓷了,卻好在洗得很乾淨,清水下杯底的乳白一覽無餘。
他沒有喝,只是將杯子放到一旁陳舊的桌子上,然後抬起頭來,緩緩注視著她。
歡顏觸到他的視線,怔忡與他對視,他的眸光深幽不見底,她的眸光一片清亮中透著茫然,氛圍頃刻間有些凝滯,最終,到底是秦非墨開了口道:“就沒有話與朕說?”
歡顏一怔,觸到他深幽的眸色,迅速又低下頭去,沒有說話。
秦非墨眸中明顯深了幾分,看著她,半響開口:“你可以求朕,你求朕,告訴朕實情,朕便放你出去。”
歡顏一下子咬住了下唇,眸光委屈地看向他,眸中泛紅,竟是隱隱垂淚的模樣。
秦非墨心下一動,面上卻仍舊不動聲色,只是看著她,不語。
歡顏見扮楚楚可憐換不得他的同情,旋即低下頭去,一滴淚,從眼睛裡滑落,滴在她因為勞作而凍得通紅得手指上,秦非墨這才看到,原本蔥白如玉的手指,此刻已經粗糙不堪,不僅如此,手上遍佈傷痕,很多都是新傷加舊傷,而她此刻,顯然注意力並不在自己的手上,只是沙啞著聲音道:“我說出來,你可以不治我爹爹的罪嗎?”
秦非墨的視線,這才停在她的臉上:“好。”
他應了一個字,歡顏的眸子卻一下子閃閃發亮出來:“金口玉言?”
“金口玉言。”秦非墨點了下頭。
“我從小就喜歡醫術,後來聽聞了秦王妃的奇事,便特別崇拜她,可是那個時候,皇上剛剛下了禁醫令,我沒法學習醫術,爹爹也不讓,當時苦於沒有計策的我,便拜託毫不知情的孃親找了一個江湖人士,花重金買下了一塊人皮面具,那面具的主人正是我,我瞞著孃親,叫貼身婢女戴上面具裝扮成我,而我便趁了那個機會,偷溜出府去。”
“等到爹孃發現府裡的那個人並不是我的時候,我早就已經出了京城。”
“也是我幸運,當時竟正好遇上了北遷的天順醫館的人,聽說我想學醫,他們很熱情地便將我帶到了楚國,所以,我的醫術,的確是在天順醫館學的。”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見秦非墨的眸色並未有多少變化,咬了咬唇,接著道:“三年的時間,從未入過門的我,也只是學了皮毛,那時候,皇上天下選秀,尚書府赫然在列,我當時正在矛盾之間,卻無意間得見了秦王妃。”
她小心翼翼再次看向秦非墨,明顯覺得他的眸色深了幾許,她垂下頭去,繼續道:“她那時候已經是楚國的皇后,我們醫館的蘇醫女好像是她的親信,那次她來醫館探望,我卻因為處於兩難之間,錯過了見她的機會,可是,也是我運氣好,誤打誤撞,竟在花園裡被她撞見了,我說了我的苦惱,秦王妃勸我回來,她說……”
“她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