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省份。這樣長久地在高速公路上面走,人是很容易犯困的,前面是路,後面也是路,就在這種無所謂起點和終點的路上打個盹太太自然了,反正打盹兒的那一瞬間的睡夢和這條漫長的路比起來,無非是滄海一粟。很多車禍當然也就這麼釀成,滄海一粟的恍惚中,生命就結束在神明的俯視下。其實要是自己可以選擇的話,我寧願這麼死。挺好的。
可惜我眼下還不能死。我去陽城有很重要的事情。
收費站離我越來越近。鮮紅的條幅上面說,陽城的人民提醒我要注意安全行車。我索性不去想過一會兒到底要怎麼應付了。反正,再怎麼難捱都還是會過去的。就像那個時候考大學,心裡再怕,再恐怖,也還不就是應付那麼兩個小時,鈴聲一響,考卷一交,無論如何,兩個小時而已,天反正不會塌下來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非常想給鄭南音打個電話。我想聽聽她的聲音,好像任何事情到了她那裡都可以被說笑著解決,一切都是元氣十足的,都是光明磊落的。
可是她的手機沒有人接聽。想來她很忙——她和她的同學們此刻正忙著在家樂福門口扯大橫幅,說是要集齊抵制法貨的萬人簽名,一定熱鬧得很,聽不見手機也屬正常。昨天我告訴她,我要到陽城去接我表哥的女兒。她大惑不解地問:“你的什麼?”我重複了一遍:“我的表哥的女兒。”“誰是你表哥?我怎麼不知道。”她又拿出了那副招牌式的無辜表情。“我表哥就是我舅舅的兒子。”我非常耐心地解釋,像是在掃盲。“我不認識你舅舅。”鄭南音理直氣壯地說。“你當然不認識我舅舅。”我無奈地翻了翻白眼,“我舅舅、我表哥都是我媽媽那邊的親戚,你從來都沒有見過的。”“那他們到底算不算是我的親戚呢——”她非常困惑。“這個——”我其實也被問住了,猶豫了一下,“我覺得應該算。”
“那麼,那個小姑娘為什麼要到龍城來呀?”她問我。這個時候我們的身後有同學叫她:“鄭南音,你快點來看看這裡的顏色,用哪個好——”“來了!”她答應著,衝我擠了擠眼睛,“你等會兒再給我講她的故事兒,我現在忙著呢。”
是這樣,昨天下午,鄭南音大小姐帶著她的七八個同學,浩浩蕩蕩地殺進我家。因為他們看中了我家空曠的客廳——足夠他們把那幾條將會不滿簽名們的橫幅從地板的這頭平鋪到那頭。顏料、馬克筆也丟得到處都是。爭論這裡那裡該畫什麼的聲音不絕於耳。我家鄭成功倒是對眼前的場景頗為興奮。原本坐在地板上,一點點努力地蹭到橫幅的邊緣,一臉深思熟慮的表情。一個女孩子就勢抱他起來,把她的小手放在了顏料碟裡:“來,小弟弟,也算你一個簽名——”說話間,鄭成功綠色的小手印就按在了潔白的布條上。於是他就興奮了,在我一眼沒看見的時候,果斷地把這隻顏料未乾的綠色小手拍到了牆壁上。
我一邊給鄭成功洗手,一邊盯了鄭南音一眼:“你至少先打個電話給我吧?”我壓低了嗓門問她。
“不打電話又怎麼樣啊——”她嫣然一笑:“這可是愛國行動,你能不支援麼?”
“我當然支援。”我靈光乍現,“那麼上個禮拜你要我買給你的Kenzo香水怎麼辦,不買了,我們也一起抵制了吧。”
“香水——”鄭南音眨了眨眼睛,毫不猶豫地說,“Kenzo是義大利的牌子,為什麼要抵制啊?”
“你等一會兒自己去百度好了。”我忍無可忍。
“不要百度,”她揮揮手,“Kenzo不是法國的牌子,不可能,一定是義大利的,必須是義大利的。所以你答應了的事情就要算數,你還是得給我買。”
“鄭南音,你面對現實好不好——”
她突然尖叫了一聲:“哎呀糟糕了,剛才沒聽見,是我老公的簡訊,我去回電話了——姐,人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