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嬸的語氣變得恨恨的,“我把你教會了,還不是便宜了蘇遠智那個傢伙。”
有個人站在我的面前,慢慢地蹲下。他的手輕輕覆蓋住了我握著茶杯的手,於是我不由自主把那個杯子握得更緊了——其實我們倆在這點上很像,都是從很小的時候起就有這個習慣動作。其實我知道他什麼時候到得家,就在我看見他鐵青著臉,悄無聲息地進門的那一剎那,我就決定了,我絕對不能讓方靖暉說出那些事情來,我絕對不能讓西決聽到那些事情。儘管紙終究包不住火,可是我管不了那麼多。人的意志有的時候真的是很奇妙的。就因為我下定了決心,演技才能那麼好——我平時是個很難流出眼淚的人,打死我我都不見得會哭。
他伸出手,他的手指輕輕劃過了那些面頰上眼淚流經的地方,然後對我笑了:“人家鄰居會以為我們家再殺豬。”
“滾。”我帶著哭腔笑了出來,“你髒不髒啊,”接著他說,“你的熱帶植物,和我原先想的不大一樣。”
我心裡一顫,胡亂地說:“不一樣又有什麼要緊,反正這個世界上的人渣是千姿百態的。”
“真的是你先提出來離婚的?”他靜靜的問。
“真了不起,”我瞪著他,“才跟人家打了一個照面你就倒戈叛變。”
“是不是你?”
我也直直地回看他的眼睛,我說:“不是。”我真的不明白,人們為什麼都想聽真話,或者說,人們為什麼總是要標榜自己愛聽真話。真話有什麼好聽的?真和假的標準時誰定的?
“那麼他為什麼要來帶鄭成功走?”他呼吸的聲音隱隱地從我對面傳過來。
“他說什麼你都信嗎?”我煩躁地低下頭,喝了一口手裡那杯冷掉的茶,突然想起也不知道那個人渣之前喝過它沒有,一陣噁心讓我重重地把杯子放回桌面上,“嘴裡說是要回來帶鄭成功走,誰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他那個人城府深得很,打著孩子的幌子無非就是為了騙你們。你是相信他還是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你。”他靜靜地說,“我只信你。”
西決,信我就錯了,你真不夠聰明,其實你從小就不像大人們認為的那麼聰明。可是你必須信我,你只能信我,因為如果你不相信我,我會恨你。就像恨方靖暉一樣的恨你。方靖暉永遠只會拆穿我,只會識破我,只會用各種看似不經意的方式讓我覺得自己很蠢,提醒我我配不上他。可是西決,你知道嗎,若你不能變成方靖暉那樣的人渣,你就永遠都會輸,就永遠都會有陳焉那樣的女人一邊利用你,一邊以“感激”的名義瞧不起你。其實我也瞧不起你,即便我有的時候是真的很怕你,我也總是瞧不起那個永遠忍讓,永遠不懂得攻擊的你。不過西決,我不允許你瞧不起我。
這個時候,門鈴響了。
“送外賣的這麼快就來了?”三嬸有些驚詫的探出了頭。緊接著,南音歡快的聲音穿透了整個客廳:“爸爸,爸爸——媽,爸爸回來了。”
西決立刻站了起來:“三叔。”
三叔笑吟吟地拖著他的旅行箱邁進來。箱子底部那幾個輪子碾在地板上,發出很敦厚的聲響。三嬸驚訝地看著三叔:“哎呀,不是明天早上才回來嗎?”
三叔一邊松領帶,一邊說:“多在那裡待一晚上,無非是跟那幫人吃飯喝酒,沒意思。不如早點回家。我就換了今天下午的機票。”然後三叔轉過臉,對南音說:“晚上該回學校去了吧,一會吃晚飯,爸送你。”
“出差有沒有給我帶好東西回來呀——”南音嬉皮笑臉。
“我這什麼腦子。”三叔自嘲地笑,“西決,幫個忙。有幾箱蘋果現在在樓下電梯口堆著,那些蘋果特別好,人家說是得過獎的。我手機沒電了,所以剛才沒法兒打電話叫你下來。趕緊搬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