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不是自貶或挑起矛盾,不論是不是邊疆旅行,不管是對自己人還是對當地人,常常不懂收斂的張揚,不識分寸的吵罵。人們只知道不委屈自己,過了嘴癮,卻不知這樣只會加重別人對他們的誤解。一想到這裡,就讓人頭大。
其實,她跟貝瑪估計有人會提議提前走,早晨下樓前把行囊已經拾掇好了。二十幾天了,不少人扛不住辛苦。真的就那麼苦嗎?他們以車代步,比起那些徒步者和騎行者,他們要好太多。他們雖然漏室,至少不是光板帳篷。他們雖然吃不到大魚大肉青菜水果,至少不是象有的行者只有冷水冷饃果腹。
曲珍很麻利。她的飯在藏族小館裡做得算很細緻的了。
蛋炒飯,誰的是一份還是半份,用碟子分得清清楚楚的。白黃分明,一點不油膩。萵筍片、大白菜炒得清爽,脆嫩。
以為要離開申扎了,兩個女人跟曲珍煞介其事的擁抱告別。
你不也來抱一下。有人調侃樹。
樹嬉笑著雙臂擺出耍大刀的狀態。曲珍不動聲色的笑。潔白的牙齒好象紅衣喇嘛。
貝瑪並沒跟著平安回房。
沒有一分鐘隔壁響起貝瑪的聲音。好象是衝著樓下院子在喊,老榆大叔病了,我們走不了嘍。
耍賴了?平安想。她轉去隔壁。
樹怒火中燒。我病了。我就要泡吧。我就不走。怎麼著吧。然後衝著敞開的窗戶拼命咳嗽。
分車。分車。貝瑪起鬨。
為了那句話,他們兩個憋了整整一頓飯的工夫,終於忍不住噴薄出來。
下去說吧。真要分隊,要分的事兒多著呢。平安壓不住這股早在出發前就燃起並在途中反覆竄出的苗苗。很多時候她寧願獨自旅行,沒這麼多人際麻煩。
正午的日頭把糧食局大院烤得火辣辣的,也把人們的情緒燒得火辣。好一通鬧騰……
爭執中,普布死活不同意分開走。丹增的車胎爆過兩次。普布只剩下一個備胎。他堅持要麼都走,要麼都別走。
這次輪到平安蹲坐在井沿上安靜的看著,看著那些臉紅脖子粗,看著那些唾沫橫飛,看著那些瘋狂的踢石子摔車門。
她索性把辮子解開,頭髮打結打得厲害。她叉開五根手指梳來梳去。斷髮掉落,一把一把的,好象化療後的病患。
後來,樹和丹增那臺車的一個男人也坐到了井沿上。
(十一)暴風雪之前(4)
你們哪來的。在幹什麼。如果不是一個穿警服的男人進來,這場爭吵不知還要持續多久。
又是好幾頁的登記表。
你說你是警察,為什麼沒有胸章號。平安很細心。她不想糾纏無聊的登記。如同不要糾纏無聊的爭吵。
那男人有點尷尬,我是森林警,佔用公安的編制,但沒有那號牌。
填吧填吧。樹跟那林警套瓷,問他能不能進溼地,晚上請他喝酒。後來居然磨了下來,允許他們車開到格仁錯邊上。
找人跟我去看一下。那林警還主動幫他們打聽縣政府招待所的住宿價格。
平安跟師傅的車過去看哈。可以的話就換房。樹拍了拍身邊那披著長髮的頭。
嘆了口氣,平安一個箭步竄下去。
只有兩個女人搬去了縣政府招待所。大多數人留在糧食局大院裡。
人們重新回到吉祥,說不走了。曲珍瞅著他們樂。依舊不動聲色。依舊牙齒雪白。
繼續喝茶。這次是三寶茶。那東西來自平安的家鄉。當地人叫蓋碗子。吃飯的人漸漸多了。火爐子很旺。茶很甜。
曲珍邊續水邊說,到點了我和你們一起過去。
申扎宗。古藏語的納倉德巴。
身後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