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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如蛇一樣遊走了。
你回家吧,單我來買。平安覺得該說的都說差不多了。
你去哪兒。
我再坐會兒。
那男人不動彈。
你已經陪了我一個下午了。可以啦。趕緊回吧。我不想今天晚上甚至我走後的幾天,你都睡不好覺。平安又催他走。
你不是沒安排下半場嗎。這個點兒是最堵車的時候,我已經給家裡說過不回去了,就不能讓我再坐會兒。睡不好,喝兩杯不就解決了嘛。
呵呵。別對我太好了,否則我會有想法的。我去洗手間。平安灌了個水飽。記得有句俗話,有情飲水飽。其實,無情也能飲水飽。生活有時候很荒謬。
冬柟趁著平安去廁所的工夫悄悄買了單。
我提的議,為什麼你買。
要不你請我吃飯。
行啊。你想吃什麼隨便點,不用替我省錢。平安笑。
飯菜端上來的時候,海邊和身後已是燈火搖曳。
女人要的那份豬骨幹菜粥吃到第四調羹就吃不動了。她早餐和午飯都沒怎麼吃,又喝了一下午的茶,她根本沒胃口。
旁邊的男人邊吃邊說,這次換成了說飲食養生,說一些瑣屑家事。什麼一點要多吃蔬菜,粗纖維,每天晚上十一點準時睡覺。什麼他家一個月的花消開支,他姐跟姐夫調去了廣州,要把小孩送出國讀書。什麼晉老爸的花場到了春天又有的忙了,自己到老那一天能有老人的悠然心境就知足了。
偶爾男人也說女人,你是不是跟我姐家小孩一樣,患了厭食症了。女人笑,不答。
偶爾女人也問上一兩句,你爸媽嘮叨你嗎。男人搖頭,不嘮叨。
這頓飯的大部分時間,女人在默默看著,聽著,默默的幫男人夾菜舀湯。她就那麼沉靜的守著,直到他擱下筷子摸著肚子說飽了,直到他喊服務員把剩下沒動過的打包。
聽起來咋象老夫老妻。我並非在調侃平安。
呵呵,當時我也有著這種錯覺。自己當初所求的與他的果無非如此,每天能這樣吃吃飯,不吵不鬧。可是人家未必這麼想。他可能會有同感,也可能如坐針氈,不得已在偽裝。
走出太陽與海,月彎已上西天。
我明天送你。等我哦。這是冬柟說的第三遍。
平安還是沒正面回答,她揚了一下頭,趕緊回家吧,開車注意安全。
車熱好的那一刻,那男人並沒有馬上掉頭,而是打著兩個明晃晃的車前燈,直直的倒退了百米有餘。
平安望不到那駕駛位上的男人。因為那燈太過光亮,以至於其他的都是黑暗。她看到那兩片強烈的光束裡浮起濃重的灰塵。
怎麼看上去如同煨燃的桑煙。怎麼自己變成了如花。卻是一頭被愛睏死的牛。
她想笑,但流出的是淚。她走得很慢,好象沒走似的。她的腿很軟,她怕自己走著走著會癱在地上。她不想那黑暗中的眼睛看到如此場景。
那輛車終於暗了燈,轉了身。
走出街口的平安沒有回晉家,而是左轉去了海邊,在離九如坊二十米的石椅上坐了下來。屁股下一片冰涼。那冰涼迅速竄上竄下,整個身體通了電似的。
風忽緊忽慢,潮水也是。十年前的夜晚,似乎也是這般。只是夜未入深,車水馬龍的聲音更重。
見,或者不見,悲,或者喜,有什麼分別,怎麼樣都回到十年八年前,回到了又怎麼樣。再過十年,二十年…望見彼此的蒼老,我們還得這樣哭這樣笑這樣難受難奈嗎。
夠了。真的夠了……
平安很晚踏進晉家。晉的女兒躺在她爸媽的床上叫嚷,平安姐,過來呀,過來呀。
那孩子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