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和我總愛喊他老鼠王。
“他來了!能讓狗隨地放屁的人,他是誰?”我喊。
“‘人生太嚴肅,藝術才有趣!’”弗蘭妮叫,“街頭小丑的英雄在此!別讓他走過開啟的視窗!”
07 哀愁再現(9)
“老鼠王!”我吼。
“你們兩個都去死吧!”弗蘭克說。
“狗進行得怎麼樣了,弗蘭克?”我問,這句話總是令他轉怒為喜,屢試不爽。
“唔,”弗蘭克說,心裡閃過一絲哀愁的身影,鬍子為之一顫。“我想蛋蛋會喜歡,不過大家可能會覺得看起來太溫馴了。”
“我懷疑。”我說。看著弗蘭克,我可以想象魯道夫王儲如何愁眉不展地前往梅耶林去殺他情婦,然後自殺。但總比想象弗洛伊德那個抱著一盒寵物跳出視窗的街頭藝人更容易些,一頭撞在大街上的老鼠王,死在一個生前無人關心、身後卻人人哀悼他的城市。弗蘭克看起來活脫就是這模樣。
“誰能讓狗奏音樂、讓老鼠猛喘氣?”早餐時我問弗蘭克。
“去舉你的重,”他說,“最好讓鐵輪子掉在你腦袋上。”
弗蘭克到生物實驗室去了。如果老鼠王可以讓狗隨地放屁,弗蘭克也能讓哀愁在不止一種姿態中復活——或許,弗蘭克真可以算得上什麼王子,就像魯道夫一樣——奧地利王位繼承人、波西米亞王、特蘭西法尼亞王、摩拉維亞侯爵、亞許維茨公爵(這只是魯道夫一大串名銜的其中幾個)。
“老鼠王到哪兒去了?”弗蘭妮會問。
“跟哀愁在一起。”我會說,“訓練它隨地放屁的功夫。”
在旅館的走道擦身而過時,我會對莉莉說,弗蘭妮也會對弗蘭克說:“繼續走過開啟的視窗。”
“Schweinsdreck。”弗蘭克說。
“愛現。”弗蘭妮回敬。
“你才是豬屎,弗蘭克。”我則說。
“什麼?”蛋蛋叫。
有天早上,莉莉問父親:“我們會在菲利綜藝班搬進來以前離開嗎?會不會見到他們?”
“相見不如不見。”弗蘭妮說。
“至少有一天會碰頭吧?”弗蘭克說,“移交鑰匙什麼的。”
“什麼鑰匙?”麥斯·尤里克說。
“有鎖嗎?”把我拒於門外的朗達·蕾伊說。
“也許會見個十或十五分鐘的面。”父親說。
“我想看看他們。”莉莉認真地說。我看著母親,她一臉倦容,但還是很好看;她線條柔和的身軀上總是有些凌亂——父親老愛粘她。他經常把臉埋在她頸邊,從後面伸出手扣在她胸前——在我們面前,母親也只假意稍事抗拒。一到她身邊,父親就令人想到那種頭老往你懷裡鑽、鼻子喜歡朝人腋下和股間嗅的狗——我不是說父親愛對母親亂來,但他總是在尋求身體的接觸,摟緊了,就不放手。
當然,蛋蛋也一樣粘母親,還有莉莉——不過她自尊比較強,表現得比較內斂,也許是由於她的小個子已註定,要是太孩子氣,看起來就更小了。
“奧國人的平均身高要比美國人矮三到四英寸,莉莉。”弗蘭克告訴她,不過莉莉看來毫不在意——她聳了聳肩,像母親一樣,漂亮而率性。雖然表現方式不同,弗蘭妮和莉莉都遺傳了母親這個動作。
那年春天我只看到弗蘭妮聳過一次肩,靈敏地一聳,後頭似乎隱藏著一絲不自知的痛楚——當時小瓊斯對我們說,到了秋天,他就要拿獎學金到賓州大學打橄欖球了。
“我會寫信給你。”弗蘭妮對他說。
“嗯,我也會寫給你。”他告訴她。
“我會寫得更多。”弗蘭妮說。小瓊斯想聳肩,但沒聳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