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沒事的。」老方說。
「……言言,我的言言……」老陸醫生渾濁的老淚順著臉頰流下去,他趕緊伸手抹掉,但依然難以阻攔自己的情緒崩潰:「言言他媽媽走的早,我對他一直管教嚴格,每次考試幾乎都要動手揍他,直到他上了大學,又順順噹噹地出了國……我身體不好坐不了長班,顧老先生抬舉我,讓我在顧家做家庭醫生,卻沒想到……沒想到會有這種事……」
老陸醫生把頭深深地低到手掌中間,像是一隻瀕臨崩潰的老鳥,頭髮有些半禿,連日的囚禁又加上噩耗打擊也讓他神情狼狽——他腳上的鞋甚至不是一樣的。
顧鳴沉默著走到他身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腳步聲使老陸醫生抬起頭看了一眼,他一見到顧鳴便撲了上去,抓住顧鳴的襯衫,紅著眼哀聲道:「為什麼是言言……我只有他了……為什麼……」
顧鳴垂眸看著他,動了動嘴唇,沒說出話來。
似乎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似乎也什麼話都不必說。
老陸醫生心裡比誰都明白,這件事情和顧鳴無關,顧鳴也是受害者。
但有什麼能填補一個飛來橫禍失去支柱的老人的心呢?
除了足以能燒掉傷口的仇恨才能讓他有一時的發洩出口。
老陸醫生默默地埋首痛哭,走廊裡靜默無聲,只有手術中的紅燈恆久地亮著。
老方走到顧鳴身邊,彎腰低聲道:「顧總,李封有訊息了。」
顧鳴看了他一眼,站起身帶著他走到遠處走廊的拐角處停下。
「說。」
「李封今早突然被人送到警局,舉報他幾年前曾經參與過買賣人口,舉報人據說是當年把『貨』買給李封的人販子老家的鄰居,那個人販子五年前已經槍決了,但他私自在家裡留了一份買賣雙方的秘密證據,年初她妻子過世後,小兒子便寄住在鄰居家,所以這份證據被發現,李封今天早餐被人送進去了。」
「人渣……」顧鳴皺眉,「但為什麼是今天早上?昨晚是誰把他從晚宴上叫走的,查出來了沒有?」
老方看著顧鳴,好幾秒都沒有說話,顧鳴開始有些疑惑地回看著他,卻很快就明白了老方的暗示。
「……你確定?」顧鳴小聲問他。
「據昨晚開白樂房間門的服務生說,闖進去的人就是——」
「好了!你不用再說了。」
顧鳴強硬地打斷他的話。
「顧總……有決斷了。」老方似乎是問,又似乎是陳述。
顧鳴沉默了將近十秒,像是在做出一個艱難到比生命還難以抉擇的決定,最終他還是啟唇道:「去查,查清楚這件事到底跟他有沒有關係,不許放過也不準冤枉!給我查清楚。」
顧鳴看了一眼手腕上表面裂了縫的鑽石手錶,略顯煩躁的把表摘了下來扔給方管家:「扔了吧。」
「老陸醫生這邊你盯著,他……小魚可能快醒了,我過去看看。」顧鳴轉身就走。
方管家在身後目送著顧鳴進入電梯,電梯門關上。
「是,顧總。」
等顧鳴回到虞思齊病房裡,天色已經轉暗了,下午晴轉多雲,所以也沒什麼夕陽,天色暗灰灰的,像是山雨欲來。
同病房的老頭好像出院了,床上很乾淨,被子也疊成豆腐塊,顯然已經有人收拾過了。
虞思齊還是趴在床上,臉微微側著,露出眼睛和呼吸。
顧鳴走到窗前,伸手把窗簾拉上。屋內頓時暗了下來,靜的如同和外面的些許吵鬧聲隔著一個世界。
顧鳴走過去,輕輕坐在虞思齊的床邊上,病床發出微弱的「咯吱」聲。
顧鳴剛拿出手機來準備插上耳機,只聽趴著的虞思齊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