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義放下畫,對她的言謝並不在意,評這畫:「……你再多練練。」
幼清半跪下,「汙了王爺的眼,奴婢該死。」
毓義撩袍坐下,撫貓而笑:「別該死不該死的,快給爺遞碗茶。」
幼清忙乎乎地將一直備著的茶水端來,毓義喝了茶,將貓遞給她,笑:「爺沒找著你家主子,這貓就先放你這,待他回來了,你再送過去。」
轉身不由分說,就走了。
幼清看著懷裡的白貓,認得它就是白哥,一人一貓,大眼瞪小眼,竟有種久別重逢的不知所措。
等到傍晚德昭狩獵歸來,來喜和張德全也回來了,幼清不敢耽擱,將貓抱過去,在門口碰著來喜,像看到救星一般,將下午毓義來找的事一一說來。
她雖急,話卻是一句句緩緩地送到人耳裡,叫人一聽就明白,來喜看了看她懷裡的白貓,也不敢真的就這麼將貓抱進去。
王爺一向最是厭惡這些小貓小狗的,捧了進去,沒得發了脾氣,他跟著遭罪。又因著是毓義親自送來的,不好讓人退回去,來喜仍在想法子,屋裡頭卻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誰在外頭?」
幼清當即看向來喜,來喜轉了轉眼珠子,指了指裡頭,索性讓幼清抱貓進去,「主子喚你呢。」
幼清一頓,還欲說什麼,來喜已經撩起簾籠。
沒得退路,幼清一咬牙,只得抱貓而入。
四盞扇形宮燈高懸,手臂粗的蠟燭數十隻,室內光亮如晝,靜悄悄的,只聽得燭芯偶爾呲呲的一聲。燈下一人獨坐,姿態從容,右手裡拿本書。
德昭剛換完衣裳,如今穿一身絳色寧綢袍,面容肅穆,端坐看書,頭也不抬,只等著來人開口回話。
幼清福了禮,不敢往上頭看,有些緊張,話卻說得穩當,「回爺的話,奴婢是茶房的,今日下午毓王爺送了只貓,說是給爺的。」
德昭聞言,抬頭一瞥,先是望見一隻圓滾滾的白貓,再是瞧見抱貓的人,一襲繡竹青面紗,隨即入目一雙黑亮的眸子。
隨扈侍女裡戴面紗的,約莫也就只一人了。
德昭微微擰眉,視線在她面上掃了遍,沒說什麼。
他不出聲,她就一直在旁站著,白哥體胖,被毓義養著,又肥了幾斤,抱了片刻,幼清手臂泛酸,卻不敢亂動。
德昭翻了頁書,沉吟問:「傷好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幼清心裡砰砰直跳,電光火石間回過神,會出他話裡的意思,當即輕聲回道:「回爺的話,傷好了,多謝爺的恩典。」這下好了,真真切切算是到跟前謝了恩。
德昭又道:「是謝賞你板子,還是謝賞你大夫?」
幼清膽戰心驚,跪下回話:「爺賞的,自然都是好的。」
她這一傾身,白哥跳出去,正好跳到德昭腳邊。
幼清攢緊拳頭,幾乎屏住呼吸,只恨不能立即將貓逮回來。
德昭面無表情,眉眼冷峻,往下垂了視線。
白哥拿腦袋蹭了蹭他的袍角,軟綿綿地叫了聲「喵——」。
☆、第7章 夜遊
德昭一愣。
白哥見他無動於衷,一鼓作氣連連喚了好幾聲。
「喵喵喵——」
肆意妄為地撒嬌。
這模樣讓他想起一個人。
而與那個人一模一樣清澈的眸子近在咫尺。
幼清跪得膝蓋疼,可上頭始終沒有動靜。在王府她沒什麼機會跪人,隨扈十幾天跪人的次數足足比她過去七年還要多,可見當上差不僅要忍受非人的折磨,而且還要有對金膝蓋,跪不爛的那種。
氣氛沉默得越久就越壓抑,有那麼一瞬間幼清想像著自己連人帶貓被拖出去打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