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第一件事便是找了銅鏡,取下臉上遮面的布條,融融昏燈下,鏡中半張臉一道血口子,柳柳條條幾道涔出凝結的血漬,猛地一看,極為猙獰。
幼清「阿彌陀佛」輕叫一聲,推倒銅鏡捂住胸口。
毀了。
世上比變成醜八怪更糟心的事,是變成更醜的醜八怪。
她現在這模樣,比鬼更適合嚇人。
幼清想著想著,忽地眼淚就湧了出來,像是有意發洩方才被熊突襲的緊張以及不知怎麼被劃到的臉,哭了一陣,心裡好受點了,一抹淚,拍胸膛同自己講:哭夠了,就得好好面對以後,大不了連齊白卿都被她嚇跑,留得她孤獨一生從此做個老姑婆。
如此這般念想,破罐子破摔地重新拾起銅鏡,忍著不讓自己太過在意那道血痕,小心翼翼地將傷口清理乾淨。行圍在外,大夜晚的,找不到大夫開不了藥,只得重新拿了條紗巾小心遮住。
懵懵地坐在榻邊,一點一滴地試圖讓自己早點接受毀容的這個事情,前頭崖雪走了進來笑:「幼清,瞧不出你竟有這等膽識,竟能為王爺以身犯險。」說完豎起個大拇指。
幼清低下頭,扯了扯麵紗,語氣勉強:「你聽誰說的,沒有的事。」
崖雪發笑:「王爺從萬歲爺那邊回來,毓郡王在屋裡等著問林裡遇險的事,結果王爺一開口就誇你好膽識,我剛才恰好在奉茶,親耳聽到的,錯不了!幼清,你真真是要走運了!」
誇她好膽識麼?還以為他記著的是她不小心流露的白眼。幼清沒說什麼,心情好了不少,被誇總是開心的。
崖雪還想說什麼,忽地屋外來喜來找,將幼清喚到外頭,拿出一支玉容凝膏和一包金散粉,道:「這是王爺讓拿來的,是從御醫那邊開出來的方子,每日塗抹,十日後傷口癒合,絕不留疤。」又端出個食盒,「王爺還說,今日獵熊,有你一份功勞,特賜紅燒熊掌一道。幼清姑娘,還不謝恩?」
幼清接了藥和食盒,一時有些迷糊。許是平日將他想得太過兇惡,如今得了好處,不太真實。
來喜拉著她又說了幾句,說的都是不鹹不淡的恭維話,左耳朵出右耳朵進的,幼清也沒太在意。
進屋揭了食盒,招呼崖雪一起,兩人第一次吃熊掌,好奇萬分。第一箸入口,果然鮮美,幼清一口接著一口吃,崖雪撫掌羨慕道:「要哪天我能得你這個待遇,便是死也滿足了。」
幼清含笑,將食盒往她跟前推近,「你現在不就得了這個待遇,難不成立馬就要死麼?」
崖雪拿手指戳她肩頭,嗔笑:「淨會打趣我!」
幼清眨眨眼,「明兒個夜間我奉茶,遞你的帕子。」
崖雪知道她在德昭面前與旁人不同,歡喜道:「真的?你怎這般好!」
幼清笑著繼續吃菜,心情已然大好。
等吃完了,睡前幼清央崖雪上藥,崖雪見了她右臉的傷,感慨得眼淚都要流下來,唸了千萬遍造孽,既心疼又可憐她,換做其他女子,哪裡受得住,虧得她心中如銅鋼硬鐵般堅毅。
幼清嘆口氣,半開玩笑半說真,感慨,「哪有白得的好處,總是要先自我犧牲一下的。」
但仔細算起來,也是她弄巧成拙,誰料到臉上會被割一口子呢?許是那熊撲來時鋒利爪子的一記無心滑落,事已至此,多想無益。
停下一想,若是再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還會不會撲上去視死如歸地擋他身前?
應該還是會的。
誰讓他是主子爺呢,比起半張臉,她更願意留得在他手下討活一條命。
雖是這般開解自己,臉上的傷絲毫不敢鬆懈,每日一絲不苟地敷藥,等皇帝起駕回京的第十天,她臉上的傷口已經癒合,並未留下疤痕。
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