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這個舉動了,它好像知道這是一種友好的行為。陳陣又把小狼頂在腦袋上,架在肩膀上,但它很害怕,用爪子死死摳住陳陣的衣領。
回到地上,陳陣盤腿坐下,就把小狼肚皮朝天放在了自己腿上,給它做例行的肚皮按摩,這是母狗和母狼幫助小崽們食後消化的工作,現在輪到他來做了。陳陣覺得這件事很好玩,用巴掌慢慢揉著一條小狼的肚皮,一邊聽著小狼舒服快樂哼哼聲,和小狼打嗝放屁的聲音。吃食時狂暴的小狼這時候變成了一條聽話的小狗,它用兩隻前爪抱住陳陣的一根手指頭,不斷地舔,還用尖尖的小狼牙輕輕地啃咬。小狼的目光也很溫柔,揉到特別舒服的時候,小狼的狼眼裡還會充滿盈盈的笑意,似乎把陳陣當作了一個還算稱職的後媽。
辛苦之餘,小狼又給了他加倍的歡樂。此時陳陣忽然想起在遙遠的古代,或者不知什麼地方的現在,一條溫柔的母狼在用舌頭給剛吃飽奶的“狼孩”舔肚皮,光溜溜的小孩高興得啃著自己的腳趾頭,格格地笑。一群大小野狼圍在這團小胖肉旁邊相安無事,甚至還會叼肉來給他吃。從古到今,天下母狼收養了多少人孩,天下的人又收養了多少狼崽。多年來關於狼的奇特傳說,如今陳陣能夠身臨其境了,他能親身感受、親手觸控到狼性溫柔善良的一面。他心裡湧出衝動,希望能替天下所有的狼孩,無論是古匈奴、高車、突厥,還是古羅馬、印度和蘇聯的狼孩們,回報人類對它們的敬意。他低下頭用自己的鼻子碰了碰小狼的溼鼻頭,小狼竟像小狗一樣地舔了一下他的下巴,這使他興奮而激動。這是小狼第一次對他表示信任,他和小狼的感情又進了一步。他慢慢地享受品味著這種純淨的友誼,覺得自己的生命向遠古延伸得很遠很遠。有一刻他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很老很老了,卻還保持著人類幼年時代的野蠻童心。
第十八章(4)
惟獨使他隱隱不安的是:這條小狼不是在野外撿來的,也不是病死戰死的母狼的棄兒或遺孤。那種收留和收養充滿了自然原始的愛,可他的這種強盜似的收養,卻充滿了人為的刻意。他為了滿足自己的獵奇和研究,把天下流傳至今美好的人狼故事,強制性地倒行逆施了。他時時都在擔心那條被抄了窩的母狼來報復。這也許是科學和文明程序中的冷酷與無奈?但願這種冷酷和新野蠻能為騰格里所理解——他的本意是想由此進入草原民族的狼圖騰精神領域呵。
二郎已經把它那份食物吃完了,它向陳陣慢慢走來。二郎每次看到陳陣抱著小狼給它揉肚皮的時候,總會走得很近好奇地望著他倆,有時還會走到小狼的身旁給它舔肚皮。陳陣伸手摸摸二郎的腦袋,它衝他輕輕咧嘴一笑。自從陳陣收養了小狼以後,二郎與他的距離忽然縮短了。難道他自己身上也有野性和狼性?而且也被它嗅了出來?如是那樣倒有意思了:一個有野性狼性的人,一條有野性狼性的狗,再加上一條純粹的野狼,共同生活在充滿野性狼性的草原上。那他的情感年齡就突然變得高齡起來。他竟然獲得了從遠古一直到現代的全部真實感覺,遠古的感覺越真實,他就覺得自己的生命越久遠。難道現代人總想跑到原始環境裡去探奇,難道在下意識中是為了從相反的方向來“延長”自己的壽命嗎?他的生活忽然變得比奇特的狼孩故事還要奇特。
陳陣覺得自從對草原狼著了魔以後,他身上萎靡軟弱無聊的血液好像正在減弱,而血管裡開始流動起使他感到陌生的狼性血液。生命變得茁壯了,以往蒼白乏味的生活變得充實飽滿了。他覺得自己重新認識了生命和生活,開始珍惜和熱愛生命和生活。他漸漸理解為什麼《熱愛生命》是與一條垂死的狼聯絡在一起的。為什麼列寧在生命垂危的時候,要讓他的夫人再給他朗讀傑克·倫敦的小說《熱愛生命》。列寧是在聽著人與狼生死搏鬥的故事中安詳長眠的,他的靈魂也可能是由異族的狼圖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