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跪在自己面前發誓’的情景,王夫人立時就紅了眼眶,聲音也哽咽了:“三位公主亦侍奉母床,晝夜不休。陽信託妾轉稟上曰,若其母遭逢災變,陽信誓終身不嫁,以照顧諸弟。陛下……”
‘誓終身不嫁?終身不嫁?陽信,’天子先是一愣,隨後幽幽一嘆:想不到陽信如此孝道,孝心可嘉,孝心可嘉!本來是一定要把大王氏降兩級的,如今嘛……
“陛下呀……膠東王與三位公主尚幼,望上念及骨肉之情,寬待一二。”王兒姁俯首於地,嗚嗚咽咽,如一樹梨花在細雨中搖曳——生姿。
天子不忍了,伸手拉起愛妾,擁到懷中柔聲撫慰……
月升,夜深。
玉堂殿的秋夜,春色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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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子的決定被擬成手書,送往椒房殿;由薄皇后曉諭後宮:
王美人兒姁失職,本當重處。天子加恩,改為閉門思過一年,期間所有供奉用度罰免。
王美人受罰期內,膠東王由薄皇后代為撫養,三位公主暫由石美人照料。
18…03 慈母手中衣
天子來到長信宮時,被東殿裡的景象嚇了一跳。
被子、床褥、禮服、常服……在殿宇中堆了好幾堆,一部分還拉開攤在地面上,東一塊西一件的,亂七八糟。大漢的皇太后抱了件看不清是直裾是鶴氅的衣服,正沿著袖子領角一路細細摩挲。
‘亂!真亂!這是怎麼回事?’天子擰了眉,繞開地席上橫一件豎一件的織物,走到母親面前請安:“母后……”
“噢,阿啟呀!”竇太后抬頭打個招呼,旋即又專注回手上的活計去了。
無言地望望母親,皇帝默默四顧。內官很機靈地遞過個坐墊,天子在竇太后下首坐下。
沙漏裡的細沙,悉悉索索落下……
皇太后僅憑雙手的觸覺,在反覆地摸啊捏啊的。天子此時已經看清楚了,母親手裡拿的是一領男子外衣——錦緞鑲緣,主料暗紋交織,整體透著股內斂的華美。
‘很舒服的顏色和花紋。喜歡!是給我的吧?’端詳半晌,劉啟皇帝微笑著問:“母后為誰人置衣?”
竇太后回答地爽快:“阿武!”
天子的微笑,慢慢僵在嘴邊:“阿武……嗯,弟君。”
“阿武……”竇太后揚起頭,黯淡的眸子在現實中對著皇帝,思維卻在虛空中飄向遠方——她心愛的幼子身邊。
天子知道,今晨有翎報:梁王劉武攜兒女,輕車簡從,將於兩三日後到京。
“母后大喜。”天子做出飽含熱情的回應,然後奇怪地問:“阿母,殿內服被堆置……母后做甚?”
“哦,衣裳被褥呀,”竇太后解說:“為母唯恐有司粗漏,致針頭線結留存,傷及汝弟。”
‘針頭?線結?’天子無語:大漢皇宮的織室,何時水平降到如此地步,專事粗製濫造了?這麼粗心大意,是不要命了嗎?
還不待皇帝有所表示,邊上一位穿高階內官服色的宦官趴在地上,一個勁兒叩頭,嘴裡是急急的申訴:“陛下,皇太后,老奴不敢有所疏忽呀!”
天子認識他,這位是織室的主管內官,也是當年竇皇后椒房殿班底中的一員。皇帝饒有興味地琢磨:不該懷疑他啊!跟母親二十多年的老人了,一直忠心耿耿的。不可能在要賜給梁王的賞物上不盡力。
“唔,非不信汝,”竇太后果然是念舊的人,及時寬慰老部下:“然,汝屬下行事,未必俱到……”
雞蛋裡挑骨頭,就是這麼個意思。總而言之,雖然很相信手下人的忠心和能力,竇太后還是一定要親手檢查過一遍,才能安心。
看著雙目失明的老母親,摸索著將裾袍裡裡外外翻來覆去地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