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時忽然拖了哭腔:“酡馥,我們能好好談談嗎?”
離開北京的前一晚,飛燕開車把酡馥接到家裡,那是京城郊外的一棟別墅,四周清幽靜美,室內裝修典雅,會客廳有幾間,既有中式又有西式,各是各的風格和味道。中式客廳的牆上還懸掛了名人字畫,她們坐在一幅山水國畫下,滿屋子濃沉的咖啡香味。酡馥說:“喝了這麼多咖啡,今晚肯定不能睡了。”飛燕朗聲笑道:“今晚不睡覺,我們好好聊,記得那年我們坐在櫻桃樹下,什麼話不能說?”兩個人的眼睛都有些潮,櫻桃樹下的少女,透明的心思,溫暖的笑,一個個的鏡頭,清純,簡單,健康和快樂,可是某一天回望,中間已經飛舞著十多年的塵埃,那些晨露和晚風,那些遺憾和哀傷。她們長大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自己的陽光和風霜。飛燕提起自己的明星路,口氣比秋天的閒雲還清淡。
酡馥記得很清楚,當年飛燕演“趙飛燕”,她正幫著賈基忙出國。那是飛燕成名的第一站。說起“趙飛燕”這一角,劇組其實早訂好了演員,但飛燕硬是飛起來從人家嘴裡搶食。娛樂版上流轉著幾個傳說,誰也不知道哪個是正版。現在飛燕在她的眼前,酡馥一聲聲問她:“我知道,那個人給了劇組幾百萬,所以你才演了趙飛燕?報上還說他為你坐過牢?他就是孟穗公司的總經理?這些都是真的嗎?”
飛燕靜靜地聽,慢慢地說:“對,黃總是我的情人,他在我身上花了很多錢,我不否認。但他並不是因為我才進的廟子,他的後臺垮了,誰都不敢保他。”
酡馥沒想到故事會這麼複雜。趙飛燕一角原是導演的地下情人,女孩名叫麥麥,麥麥比飛燕年齡小,出道卻早,已在電視劇裡露過臉,演過妖精和特務,麥麥又是舞院畢業,還在“桃李杯”舞蹈賽拿過獎,古典舞更是她的強項。結果飛來橫禍,被飛燕替而代之,上下都為她不服氣:“就因為她叫飛燕?誰知道是真名還是假名。”這個理由說不過去。可命運偏偏認了飛燕,香港投資方忽然撤資了。黃總的人找到劇組的人:“錢,我們有,但是趙飛燕這一角,我們要。”
麥麥不知道天空變了顏色,江山換了主人,整日整夜鑼鼓喧天的,又在練舞蹈,又在背臺詞,還去圖書館查了不少資料,沒料到導演神色鬱沉朝她走來,他身後的天空正一點點變黑,嘴裡吐出來的字很輕,卻成了尖刀在割她的肉,全是血,全是血。這些年她付出了多少,老天爺知道,羞辱可以煙飛,靈魂可以生鏽,只要為了這個角色。但是導演並不是故意害她,玩弄她,導演也不能一手遮天,什麼事情都拍得響板子。
麥麥瘋瘋顛顛地離開了劇組,又瘋顛顛地跑回了劇組,冤有頭,債有主,她直直撲進飛燕的宿舍,她手持水果刀,要把飛燕的臉剁爛。飛燕眼前發灰,完全成了個泥人,那天幸好後媽在,是她奮不顧身保護了女兒,結果被刀刺傷了雙手,她順手把血敷了一臉,滿手滿臉都是血,像殺了一群人,麥麥五官錯位,傻成了木鴨子,後媽厲聲對她喊道:“我不告你,但我們之間的冤結該剪了吧?”
酡馥早聽傻了,過了好半天才嘆道:“這樣的事,恐怕好多親媽都做不到。” 飛燕仰著頭,陰笑了兩聲,像是要把牆壁看穿:“如果親媽沒有死,我肯定也沒有今天。”酡馥看了她一眼,心頭琢磨著;飛燕是在慶幸自己死了親媽?還是感嘆自己失去了親媽?飛燕又喝了一口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