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備不再回國了,這才是主題。一封簡短的信,說出了她的未來,丈夫、兒女。是的,她已經嫁人了!是的,她已經飛了。是的,她已經屬於另一個世界另一個男人了!盼雲,你做得太絕!你做得太傻!你做得太狠!他用手支住頭,握緊了鉛筆。“啪”的一聲,鉛筆攔腰斷成了兩截。
可慧抬眼看看他,她依然好脾氣的笑著。從沙發裡站起身子,她把兩封信都摺疊起來,收進她那寬裙子的大口袋裡。然後,她走近他,挨在他身邊坐下,她伸出手來,握住了他那支玩弄鉛筆的手。“你在發抖。”她輕聲說:“你把鉛筆弄斷了,你的手冷得像冰……你又在犯胃痛了,是不是?”她把頭靠在他肩膀上,長睫毛扇呀扇的,幾乎碰到他的面頰。她的聲音冷靜而清晰。“你怕聽這個名字,是不是?”
他驚動了一下。“什麼名字?”他不解的。
“賀──盼──雲。”她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他迅速的掉頭看她。她的面頰離他好近好近,那對美麗的大眼睛睜得大大的,清亮而明澈。她的嘴角帶著盈盈的笑意,笑得甜蜜,笑得詭譎。她的眉毛微向上挑,眼角、嘴角全都向上翹著,她渾身上下,突然充滿了某種他全然陌生的喜悅。一種勝利的喜悅,一種詭秘的喜悅,一種得意的喜悅。
他忽然有些天旋地轉起來。
“你是什麼意思?”他啞聲問。第一次,他對面前這張美麗的小臉龐生出一種恐懼感。“你是什麼意思?”他重複的問著。“你不懂?”她挑挑眉毛,笑著,低嘆著,用手搓揉著他那發冷的手背。“唉!你實在該懂的。賀盼雲嫁了,你最後的希望也幻滅了!”“可慧!”他驚喊。“不不,不要叫。”她安撫的拍著他,像在安撫一個孩子。“不要叫,也不要激動,讓我慢慢告訴你,假若我一直看不出來你愛的是賀盼雲,你們也太低估我了!你們把我當成可以愚弄的小娃娃,那麼,你們也嘗一嘗被愚弄的滋味……”“可慧!”他再叫,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在說些什麼?可慧!你不要胡說八道,你不要開玩笑……”
“哈哈!”可慧笑了起來,笑著,她輕輕的用嘴唇吻了吻高寒的面頰。“高寒!你真可愛!你天真得可愛!傻得可愛!你實在可愛!”她站起身來,輕快的跳向唱機,放上一張狄斯可唱片,她跟著唱片舞動,自言自語的說:“我要在徐大偉回來以前,把狄斯可重新練會!”
他跳起來,衝過去關掉唱機,抓住了可慧的肩,他把她捉回到沙發邊,用力按進了沙發裡面,他蒼白著臉說:
“把話說清楚,你在講些什麼?”
“我在講,”她又挑起眉毛,揚起眼瞼,眼睛亮晶晶而水汪汪的。“這是兩個女人的戰爭,我和賀盼雲的戰爭。你是我們爭奪的物件。你懂了嗎?傻瓜?你很幸運,你被我們兩個女人所愛;你也太不幸了,會被我們兩個女人所愛!”
他的臉更白了。“你什麼時候發現的?”他顫聲問:“你什麼時候發現我和盼雲相愛的?”“我很笨,我一直沒發現。”她的瞳仁閃著光,幽幽的光,像黑夜樹叢中的兩點螢火。“是你自己告訴我的。”
“我告訴你的?我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唉!”她嘆口氣,天真而詫異的看著他:“你忘了嗎?在杏林餐廳,你親口告訴我,你愛的是盼雲而不是我!你說除了盼雲,你心裡再也容納不了別的女人!”
他的腦子裡轟然一響,像打著焦雷。他瞪著她,像看到一個怪物。他的面頰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他的眼珠瞪得那麼大,幾乎突出了眼眶,他壓低了聲音,喃喃的,不信任的,一疊連聲的說:“不!不!不!”“什麼東西不不不?”她更天真的問。
“你的失憶症!”他叫了起來。“原來你是假的!你從沒害過失憶症!你清清楚楚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