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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的書碼齊了,把他的衣服擱在腿上摺疊好。隨後,她把雙手放在膝上,朝包博望微微一低頭,說:“請不要客氣。有什麼需要,您隨時吩咐。”桐子退出去,格子門開了一下,又合攏來。包博望出了一陣神,回頭看見譚楚鼐已在打呼嚕。那個姓坡的北京學生,則在用他的筆墨,不住地在紙上寫字。

他問:“寫什麼呢?”

北京學生不抬頭,說:“寫詩。”

好一會兒,寫完了,額上出了汗,北京學生拿手背揩了揩,沉沉地念道:“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包博望說:“國運衰落,日日被列強蠶食鯨吞。只有清君側,攆走老太婆,請皇上親政,救大清才能有指望嗎?”

北京學生點點頭。他說:“這個老太婆主一家之政,是綽綽有餘。但國家大事到她手上,就成了兒戲,什麼都可以放在掌心上玩弄,大臣是受氣的小媳婦,四萬萬百姓是任意擺放的小棋子,而對付列強呢,她卻在尋找刀槍不入的天兵天將。”

包博望笑起來:“所謂天兵天將,不過是些烏合之眾,三千年來,史不絕書。老太婆還信這個?”

北京學生說:“只要合她一時脾性的,有什麼不信?只怕天下要出大亂子……”

“亂子出得還少了?”包博望又笑了一笑。“說說皇上吧。他能親政,就能救大清?”

第二章 鬼子(12)

“皇上是十分英睿、勤勉的。”北京學生瞅了一眼熟睡的譚楚鼐。“楚鼐的堂叔譚嗣同先生,是我的恩師,他就覲見過皇上。老師說過的,皇上謙虛和藹,好學不倦,洞悉天下,床邊上就貼著世界版圖,可謂臥薪嚐膽。只是,因為憂勞太多,皇上也十分憔悴,二十多歲的人,看起來已近中年了。”

包博望說:“這個我相信。大清一朝,除了同治兒女情長,自康熙以降,個個皇帝沒一個是懈怠鬆弛、耽溺於逸樂的……然而,國運還是一天天不濟了。說到運,還有什麼辦法呢。即便千難萬險,讓皇上親了政,也不過就是回到咸豐、道光時候吧。英國兵艦借鴉片開戰,轟開我國門,辱我大清,籤南京條約,割讓香港……不就始於道光二十年的事情麼?”

北京學生昂然道:“然而不然。我們扶皇上親政,並不是要讓他回到道光、咸豐去……或者回到康、雍、乾。所謂親政,是親憲政。君主立憲,以憲治國,權在議會,政在庶民,皇帝有所為、有所不為。英國立憲幾百年,日本立憲幾十年,一個國富民強,一個後來居上,橫行天下,誰擋得住它?”

包博望說:“你說的,是很有道理的。可是,你能夠把這些道理拿到老太婆跟前去講嗎?就算講了,她就會知趣地退場嗎?”

北京學生說:“這正是我們在做的努力……跟我們一起幹吧。”

包博望交叉雙手,在自己的胳膊上滑動。他說:“我還是造槍造炮吧,君主立憲我一時也弄不大清楚。反正國家中興,也離不開槍炮啊。”

北京學生的眼珠子轉了兩圈,微微地笑了。包博望被笑得不舒服,他說:“你是覺得我膽小,對不對?”

北京學生伸個懶腰,打個呵欠,說:“大家都不容易……睡吧。”

包博望悶悶地睡了一覺,醒來時,譚楚鼐和姓坡的北京學生已走了。被窩亂亂的,像團攪亂的抄手。他發了一會兒呆,喝茶的時候,柔聲問桐子,她覺不覺得自己膽子小?桐子虛眼看他,看了又看,抿嘴笑道,“要那麼大膽子幹什麼?”這個回答,更讓他鬱鬱不樂了。可是,總不能逼人家說自己膽大吧,何況是個小女孩。

譚楚鼐一直就沒有再露面。包博望去他寄宿的人家,房東說,他已經搬走了。晚上,包博望坐不住,就專門去譚楚鼐捱打的酒館喝酒。既然酒能亂性,他就想把自己喝醉,看自己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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