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的篩將下來,他忽然想起五個字“紅飛花影瘦”。自己想道:“這到是一
句詞,回頭回去,我把它湊著填起來。”想著一直走過木橋,走到樹下,仔細一看,
原來是一株杏花,滿樹已開得十分爛漫,一朵花蕾也沒有了。這個地方,本很僻靜,
一個人也沒有。他在杏樹底下,徘徊了一陣子,想起來了,前兩年在這地方,曾和
朋友遊過,有一株杏樹不過一人來高,還說它弱小可憐呢,那正是這株樹。今日重
逢,不料有這樣大,真是樹猶如此,人何以堪了。一個人扶著樹的乾子,痴站了一
會。風是已經住了,那樹上的花,還是有一片沒一片的落下來,飄飄蕩蕩,只在空
裡打翻身,落到地下去。楊杏園便念道:“葉暗乳鴉啼,風定老紅猶落。”又嘆道:
“這地方,渺無人跡,就剩下這一樹搖落不定的杏花,它像我這落拓人群飄泊無所
之的楊杏園一樣啊。這樹杏花雖然獨生在這野橋流水的地方,還有我來憑弔它,只
是我呢?”想到這裡,長嘆了一聲,便在杏花旁邊,找一塊乾淨的石頭坐了下去兩
只腿並曲著,兩隻胳膊撐著膝蓋託著臉望著杏花出神,不知身在何所。
坐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也忘記了回去。正在出神,忽然有個人站在
身邊,叫了一聲“楊先生”。楊杏園猛可的醒了過來,抬頭一看,卻是一個穿童子
軍制服的小孩子,也不過十歲上下年紀。楊杏園站了起來,對那小孩子笑道:“兄
弟,你錯認了人吧?你認識我嗎?”那小孩子被他一問,把臉臊得通紅,把一個右
手的食指,在嘴裡囗著,說不出話來。楊杏園看見,不覺好笑,便攜著他的左手道:
“我姓是姓楊,你怎樣知道?”那小孩子轉過身去,用右手一指道:“我姐姐說的。”
楊杏園順著他的手看去,只見那邊木欄橋上,站著一位姑娘,灰色衣服,黑裙子。
那風由上風頭,吹動她的裙子,只在木欄杆上,拂來拂去。楊杏園認得是李冬青女
士,還沒有招撥出口,那邊早是臨風點首,笑盈盈的說道:“楊先生。”楊杏園牽
著小孩子的手,一路迎上前去,對她點了一個頭。走到橋上,楊杏園指著小孩子道:
“這是令弟。”又牽著小孩子的手道:“叫什麼名字?”小孩子勉強答應了“小麟”
兩個字。李冬青笑道:“是的,沒出息,見人說不出話。楊先生就是一個人來麼?”
楊杏園遭:“本來約著劍塵兄來的。他臨時爽約,我又不願打回興頭去,所以一個
人來了。”李冬青笑道:“楊先生又在樹下尋詩吧?我在這裡看見好一會了。”楊
杏園道:“我覺得這地方,很是僻靜,這一村殘花,一灣流水,十分可愛,就坐在
這地方休息一會子。”說時回頭一看,太陽光已射在樹杪上。樹的下半截,都沒有
陽光了。便說道:“時候不早,我也要回去了。”李冬青扶著小麟的肩膀道:“我
們也回去罷。”不知不覺,三個人便順著一條石路,慢慢的走回。李冬青笑著對楊
杏園道:“楊先生剛才在杏花底下坐了許久,一定做了幾首杏花詩。”楊杏園道:
“我的思索,向來枯槁,做起詩來,總要伏案構思,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的填去。
哪裡能夠隨隨便便就做得出來?”李冬青笑道:“太客氣了,只怕對牛彈琴,做好
了詩,也不能告訴我們呢。”楊杏園道:“笑話!笑話!李女士不信,去問劍塵兄
便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