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身受;單純從自身利益來說;目前形勢下;他也不會舉旗造反;造反毫無希望;東征不可能敗;皇帝和遠征軍一旦歸來;在絕對實力面前;勢單力薄的造反者根本無從抵禦;必死無疑。只是讓他倍感疑惑的是;當初他算計翟讓;把翟讓逼得走投無路的時候;據說是崔氏暗中出手相救;他便是據此推斷李風雲的背後有翟氏的支援;但現在翟讓和李風雲卻要反目成仇了;這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的推斷;難道當初出手救助翟讓的不是崔氏;而是滎陽鄭氏?如果翟讓忠誠於滎陽鄭氏;那李風雲的背後又是誰?
韓相國尋思良久;不得其解;目光轉向了王伯當。
王伯當二十多歲;相貌俊逸;身形高大;英氣勃勃;此刻就站在堂下;看上去有些拘謹;但那雙不時掠過幾絲陰戾的眼睛卻難掩他桀驁本色。
濟陽王氏的祖上大都從軍征伐;是個標準的武人之家。中土分裂時期這類“寒門”武人很吃香;但中土統一後做為失敗一方;首當其衝遭到打擊和壓制;後代子孫在仕途上難有作為。王氏兄弟有自知之明;既然在仕途上難有作為;那就安安心心守著田園過個溫飽日子吧;只是心中怨憤難消;與一幫同病相憐的“寒門”兄弟聚在一起;漸漸由“白”入“黑”;財富的增長速度非常快;在地方上的勢力也越來越大。
韓相國出身名門;潁川韓氏與潁川陳氏、汝南袁氏並稱為潁汝地區最為著名的三大世家;享譽中土的本朝名將韓擒虎便是出自潁川韓氏。韓相國所在的分支雖然沒出什麼大人物;但韓氏的貴族級別擺在那裡;與濟陽王氏這類低等“寒門”相比;可以說是高高在上。韓相國把這種優越性表現得淋漓盡致;從王伯當進門開始;就沒有給予其應有的尊重;正眼都沒有瞧他一下;偏偏王伯當又穿著一襲白衣;而白衣在本朝乃庶人專用;王伯當此舉不但自降身份;還破壞了貴族禮儀;對主人韓相國也是一種不尊重。你不尊重我;我豈能給你面子?所以韓相國不但沒有賜給王伯當一個座位;連大堂都沒有讓他進。
韓相國衝著王伯當招招手;把他叫進了大堂;依舊讓他站著。
“翟法司現在何處?”韓相國開口詢問。
“濟陽以北;大河故道。”王伯當言簡意賅;雖然他竭盡所能掩飾著心中的不滿;但畢竟年輕氣盛;在黑道上混久了性情也十分桀驁;或多或少還是表露出了憤懣之意。俺好歹也是翟法司派來的信使;與你也有數面之緣;今日第一次登門竟受此欺辱;日後必當“厚報”。
韓相國想了片刻;又問道;“若濟陽失守;你是隨翟法司北上大河;還是另謀出路?”
王伯當馬上意識到這是韓相國在試探自己;只是他不知道翟讓在密信中寫了什麼;是不是洩露了瓦崗兄弟之間的分歧;所以稍加猶豫後;回道;“唯翟法司馬首是瞻。”
韓相國笑了起來;失去了詢問興趣。王伯當很謹慎;言辭間滴水不漏;肯定問不出什麼名堂;既然如此何必多費口舌?韓相國對王伯當的印象因此愈發惡劣;衝著他揮揮手;示意其退下;“明日來取回信。”
韓相國獨自坐在大堂之上;尋思良久;忽然做出一個決定;帶著幾個親信護衛匆忙出城;直奔碼頭。
通濟渠上帆檣林立;堤岸大道上人流熙攘;船伕水手、走夫販卒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所說之事非災即賊;人人自危;惶惶不安;而碼頭上突然增加的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巡值衛士;正好印證了各種傳言;這使得宋城內外的氣氛十分緊張。
驕陽當空;酷熱難當。韓相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抬頭望向前方所泊大船。這是艘中型商船;很普通;看不出什麼異常;但在韓相國的眼裡;這艘船卻像一座宏偉高山;讓他不得不抬頭仰望。甲板上出現了一位青衣中年人;神情倨傲;衝著韓相國做了個上船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