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相國跟著青衣人進了內艙;看到一位紫衣年青人正端坐於案几之後;執卷而讀。紫衣人身材削瘦;容貌端正;氣質儒雅;面板有些黑;不過這正好給他添了幾分剛正英武;恰到好處地衝淡了他身上過濃的書卷氣。
韓相國站在艙門之外;深施一禮;“蒲山公……”
紫衣人抬頭看了他一眼;面露淺笑;微微頷首;然後放下書卷;伸手相請
韓相國低頭躬腰;恭敬上前;再施一禮;然後坐到了紫衣人的對面;輕聲說道;“蒲山公;濟陽來了一位信使;送來一些訊息。”
“說來聽聽。”紫衣人笑容更甚;頗感興趣。
韓相國呈上了翟讓的那份密信。紫衣人攤開細看;艙內陷入沉寂。
韓相國專注地看著紫衣人;細心觀察著他臉上的神色變化;情緒有些緊張;心裡亦十分忐忑。
對面坐著的這位年青人叫李密;家世顯赫;其曾祖父李弼是西魏八柱國之一;其祖父李曜、父親李寬均為關隴功勳戰將。李家勢力非常大;當年北周朝宇文皇族以長公主嫁給李弼次子李暉做為聯姻。到了本朝;先帝則把自己的女兒襄國公主嫁給李弼的孫子李長雅做為聯姻。李長雅是李密的叔父;所以按照輩分算;今上是李密的舅舅;雖然不是親舅舅;但兩家聯姻事實存在;這個親戚關係跑不掉。李密敏而好學;師從山東大儒、國子助教包愷;以博學多才而聞名於京師。
韓相國之所以認識李密;是因為恩主楊玄感的關係。楊玄感與李密過從甚密;當年楊玄感在宋州做刺史的時候;李密經常來;久而久之也就與楊玄感的一些親信僚屬混熟了。知道李密的身份後;韓相國不免奇怪;以李密的家世和才華;為何沒有進入仕途;而是一門心思做學問?後來他才打聽到一些小道訊息;說李密是當年“太子黨”的成員之一;因為太子楊勇在皇統之爭中失敗;慘遭廢黜;“太子黨”們受到連累;死的死;逃的逃;流放的流放;活下來的也都被禁了;永久逐出仕途。
楊玄感的父親楊素病逝後;楊玄感因丁憂去職;一年後復出任鴻臚卿;不久就高升為禮部尚書;而韓相國卻在罷州為郡的改革中一擼到底。韓相國為此專門到東都尋求恩主的幫助;出乎他的預料;楊玄感不但給了他很高規格的接待;還把他引進了自己的核心圈子。李密就是這個核心圈子的一員;但他參與決策;而韓相國只負責執行;所以韓相國距離這個圈子的真正核心遙不可及;但韓相國很滿足了;對他來說;只要跨進這個圈子;也就意味著飛黃騰達。
楊玄感給他的使命是把原宋州地區的地方勢力做大做強;並竭盡所能控制通濟渠兩岸的黑白兩道;然後在官方力量的庇護下;利用通濟渠這條黃金水道最大程度地謀取私人利益。相輔相成;當以通濟渠為基礎的利益網路形成後;必然會反過來推進地方勢力的強大;會把通濟渠兩岸的黑白兩道力量更為緊密地聯絡到一起。這些年韓相國做得很好;沒有辜負楊玄感的重託。
人都有野心;韓相國也一樣;尤其當他跨進以楊玄感為首、以河洛貴族為核心力量的政治集團後;當他窺探到楊玄感及其同盟者非同尋常的政治野心後;他的個人**也迅速膨脹起來;他不甘於躲在黑暗裡做個通吃黑白兩道的地方大佬;他要王侯將相;要像楊素、楊玄感一樣成為予取予奪、無所不能的大權貴。
他需要一個機會;而眼前就有這樣一個機會;雖然眼前這個機會對他來說就如天上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及;但對楊玄感和李密來說;卻伸手可及。只要楊玄感和李密願意伸手抓住這個機會;那麼他的機會也就來了。
韓相國呈遞給李密的不僅僅是翟讓的密信;還有他自己的想法;包括他個人的那點私心。這一做法極其冒險;稍有不慎;就會觸及到楊玄感和李密的底線;而為此而付出的代價必然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