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越發地睡不好了。
人憔悴得就像墳前的半鬼,沒有法子,便差司馬敦去尋酒來。
司馬敦趕緊把夫人要酒的事告訴了趙媼,趙媼初時是不許她飲酒的。
她有些生氣,“大公子還要吃奶,怎麼能喝酒呢?奶裡頭有酒,孩子是不能喝的。””
是啊,阿磐知道。
可她真想醉一回啊。
也許醉了酒,心也就不那麼疼了。
謝硯像個小牛犢一樣地往前拱,肉嘟嘟的小臉拱過來就扒拉她的領口,“母親,吃奶奶,吃奶奶!奶奶!”
看見那與謝玄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臉,聽見這奶聲奶氣的嗓音,心也就軟成了一灘水。
她抱著謝硯嘆,“嬤嬤,我睡不著啊。”
沒了法子,趙媼忙命醫官開了安枕的藥。
可安枕的湯藥喝了也沒什麼用,便還要飲酒。
飲了酒愈發傷心,傷心地淌眼淚。
便是這樣,她也沒有想著要走。
她想,謝玄尋了她十月,尋出了一頭的華髮。
她若再走,謝玄知道了,又該怎麼辦呢?
除非再待不下去,除非那人攆她走,不然,她就得在東壁等著,也得為謝硯守著啊。
謝硯哇哇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一雙小手緊緊攥著她的衣領,攥下衣領,又死死抓著她的胸脯,小小的孩子幾乎要與她拼了命。
抓得她眼淚汪汪,她想,兒啊,就讓母親自私一回。
母親的心就快死了。
就讓母親飲一壺酒,好好地睡上一覺,別叫這顆心就這麼冷了,涼了,死了。
若是就這麼死了,活著還有什麼趣兒呢?
先讓她做回自己,再做一個母親吧。
趙媼心疼地哄著孩子,也心疼地哄勸著她,“喝吧,喝吧,大公子都八個月了,也該斷奶了,該開始吃粥,吃魚肉了。”
謝硯掛著眼淚睡覺,她醉了酒,總算也睡下了。
總會夢見那人。
夢見那人就在一旁,長袍微涼,指節也微涼。
夢裡那人好似就臥在她們母子一旁,輕撫著她的臉頰,也愛憐地輕撫著她的孩子。
夢裡那人低低喚她,“阿磐......”
淡淡的雪松香真真切切,這一聲低低的喚好似也那麼真真切切的。
夢裡那人喃喃問話,“你這顆心,到底要怎樣才能走進去呢?”
她在夢裡滑下眼淚。
她想,大人就在心裡,也一直都在心裡啊。
醉酒中她睜不開眼,可朦朧時候會覺得頸間涼涼,好似有水滴了上去。
吧嗒吧嗒地落,像舊時邶宮夜裡的那一場小雨。
可當醒來,卻又笑自己是痴人說夢。
那人正在大營,被三國的戰事牽絆著,哪兒有閒暇回大明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