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地方;給話弊急了卻只有一日日憋下去。這麼深而廣的孤獨,借大的芝加哥是盛不下的,寒夜裡有多少遊魂般的流浪者,對他們耳聞目睹的一切質疑或抒懷,詛咒或評點,永不停息生髮著內心獨白。�
離得很遠我就把鑰匙準備好,找準開大門的那一把。這樣屏聲斂息,躡手躡足地進出這房子或在這房內活動,我已非常習慣。即使不是深更半夜,我的動作也極輕。我總是早早豎起耳朵來聽:走廊沒人了,廚房空出來了,我才儘量迅速而無聲地穿過走廊,閃人廚房,為自己倒杯水,或泡碗麥片,或烤片面包。我還是習慣喝熱水,常常接一杯自來水放到微波爐去加溫。我盯準計時器上躍過的一秒又一秒,在它五聲鳴笛之前將門拉開。一切聲響都被我極端嚴密地控制著。房子不大,這樣留心便使它有了獨屬於我的通道和空間。我和牧師太太已有很久沒碰面,連房租、電話和水電以及煤氣的費用,都以留言的方式過手。
第20節
我賊一樣無聲敏捷地進了大門,熄滅門廳裡專門為我留的燈,然後溜進廚房。冰箱上有張便條。是牧師太太留給我的。她溫雅和善地寫道:“九月、十月的房租收到了。非常感謝!十一月的房租請不必著急,因為我瞭解你的困難,更瞭解你的人品。順便提醒,麥片粥裡放一根香蕉,營養會好一些。另外,長途電話鈴響到第五遍就要結束通話。因為鈴聲空響六遍,電話公司就要收你費用。”
在她的留言旁邊,另一塊磁石釘著幾張賬單。我一個個電話號碼找下去,發現一些號碼被檸檬色的熒光筆勾了下來。每個無人接聽卻空響了六遍鈴的電話,都是按一分鐘通話計價。我數了數,共有十七個這樣的電話讓電話公司敲了我一筆:共四塊四角六分,相當我一小時工錢。一般情況下,我不拖欠電話費,因為我佔據電話的時間長過牧師夫婦。
我從書包裡拿出支票本,按牧師太太為我演算的數目寫了支票,心裡惦記我銀行賬戶的形勢。開出這張支票,我賬戶的錢大概又將低於銀行規定的最低限額。曾有兩次,牧師太太在留言中告誡我:注意!如果你的存款不到最低限額,銀行就會罰你的款。不知什麼讓牧師太太對我的慢性經濟危機洞察得如此清楚。我並不常開空頭支票,大概我僅有的幾回透支讓她一直為我捏把汗:這樣慘重的信用損傷是不堪多發生的。她和牧師都不忍心眼睜睜看銀行為此敲我竹槓。他們也希望我在他們那兒的信用能儘快復好如初。年輕的牧師太太最近的留言大半都是在指導我如何去維持或改善我的信用。但我明白,我的信用不可能方方面面都得到恢復;我能做到的就是拆東牆補西牆。那些陌生人的牆給我拆成什麼樣我顧不上,我只管在牧師夫婦的宅子裡儘可能做個安分守己、經濟紀錄大致規矩的房客。我喜歡這裡,我希望被這裡長久地收留。
我聽牧師太太鬆軟暖和的腳步朝廚房這邊來,便加快寫支票的動作。
“嗨!”牧師太太出現在廚房門口。笑容將她的面頰向兩邊推開,直推到她豎起的軟乎乎的白絨布浴袍領子上。她是我這些天來看到的最暖和最舒適的人。
我也“嗨”了一聲,說:是我把你吵醒的吧?
她走進來,從大玻璃瓶裡拿出幾塊她自己烘的餅乾,一面對我說:我倒寧願你吵一點。你靜得有時讓人擔心。她斜靠著灶臺邊的小酒吧,毛茸茸的拖鞋一隻架在另一隻上。鞋面是古非狗的臉。
是不是我每天回來得太晚?”
不是的。有時我聽見你出門、你進門心裡比較踏實些。她暖洋洋、軟乎乎地一笑:我的母親就有這毛病——她不阻止我們做任何事,但她必須知道我們到底在做哪些事。她得聽見我們進門、出門,聽見我們在電話上和同學講一兩個小時的廢話。所以我晚上聽不見你回來,就只能睡著一半。別誤會我!我不是更正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