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處旺鋪給了楊晟之,心裡又妒又恨,盤算了一番便到了柳夫人處,先逢迎了一番,接著說楊晟之如何爭氣光耀門楣,又說公爹如何器重,直到見柳夫人面露不愉之色,方才道:“公爹真真兒心疼三兄弟,這些時日裡衣裳物什賞了幾箱子,有些個玩意兒竟是我也叫不出名兒。”
柳夫人病體未愈,病懨懨倚靠在床頭靠枕上,聞言冷笑道:“如今他眼裡只有一個晟哥兒,哪裡還記得別人?”又想到楊昊之遠走,不知下落,而庶子卻金榜題名,這些時日連鄭姨娘對她底氣都足了幾分,暗道:“幸好我還有一子,景哥兒雖不如昊兒,但亦能依靠一二,我先前確實偏心,薄待了這一房,如今方要挽回一番。”想了一回,喚道:“春芹,把櫃子裡那個石榴紅綾包袱拿來。”又對柯穎鸞道:“老爺送晟哥兒無非是些從庫房裡取出東西罷了,比不得正經精緻貨。”
待春芹將包袱拿來,柳夫人解開,從裡面掏出一截料子對柯穎鸞道:“這是從南洋那頭運回來料子,又厚又暖和,摸著也輕柔,我統共才得了這一塊,做了件大氅,今兒個賞了景哥兒罷。”
柯穎鸞笑道:“母親賞東西必然是好東西,還是景哥兒有福氣,前些天還跟我說,冬天穿大毛衣裳不暖和,讓我回頭替他張羅一件,沒想到母親早就想到了。”心裡卻咬牙道:“這衣裳必是做好給楊昊之留著!但那個下流種子卻拐帶了柳家千金私奔,衣裳沒送出去,今兒個倒拿來做人情!呸!真有心送,寒冬臘月又幹什麼去了?如今春暖花開了倒巴巴送過來!”
柳夫人嗔道:“不暖和也不早說,再凍壞了他。”
柯穎鸞道:“哪兒能呢,做了一件藏青,一件蜜合色,他都不愛,白白放在櫃子裡落灰。跟我說,穿這一色衣裳,需用鑲了碧玉珍珠腰帶方才好看,想給他做一條,但到底也沒可心,原先那條金鑲玉腰帶已是半新不舊,他又穿厭了,那兩件衣裳也便丟在一旁了。”
柳夫人道:“你們二房怎麼就到這一步境地了?楊家潑天富貴,如今你們這正經主子連一條鑲了玉、嵌了珍珠腰帶都尋不見?我記得老爺當初給了景哥兒兩間鋪子,一間藥材,一間點心,你少拿些錢銀出去,也便不回跑到我跟前來哭窮。”
柯穎鸞心裡又恨,口中叫屈道:“真真兒是誤會,我們二房哪裡就富裕了?我雖管家,但官中錢一分一厘都要記賬,報明母親去處,我雖粗粗笨笨,但到底還是個實心人,何時貪過公家裡頭一分錢?老爺給那兩間鋪子都是小本買賣,一年到頭加一起橫豎不過七八百兩銀子,除去上下打點和本錢,最終剩手裡也不過是四五百兩,這一點銀子,度日也就罷了,哪裡買得起稀奇貨。”說到此處悄悄看了柳夫人一眼道:“自然比不得晟哥兒,公爹把城裡一處綢緞莊,京城裡一處當鋪和一個莊子都給了他,算起來每年足能賺七八千兩銀子呢!他一個未成家公子就有了如此身家,只怕拔一根汗毛下來都比我們胳膊粗了。”
柳夫人登時吃了一驚,坐直身子道:“當真?”
柯穎鸞做慌張之狀道:“母親怎麼起來了?快好好靠著,猛起來頭暈。”一面說一面便探身服侍。
柳夫人一把攥了她手道:“你適才說可是真?”
柯穎鸞道:“怎麼能有假呢……母親,容我說一句,老三就算金榜題名,但也是個妾生,比不得正經嫡子,老爺心裡頭高興,賞個一兩間鋪子也無有不妥。只是這賞也忒多了些,這般下去,哪裡還有我們立足之地?”
柳夫人氣得臉色發青,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好哇,好哇,自己嫡親兒子連條像樣腰帶都做不得,卻大把賞錢給那個小婦養!這般下去楊家還不全都虧空了!”
柯穎鸞賞錢給柳夫人揉著胸口道:“母親說得是,消消氣罷……都怨我!本是來跟前伺候母親,如今反倒添了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