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二禿家的大花狗,我一眼認出了它。這畜生髮瘋後逃竄野外,一直沒露面,村裡打狗隊也沒找到它,大家幾乎都忘掉了它。有人說它被外村人打死,結果它還活著。
真是冤家路窄。它也在這裡啃嚼著野菜。
大花狗毫不含糊地向我撲過來。
我一時嚇呆。手裡只有挖野菜的小鏟子,本能地舉起來。我心中很恐怖,但也清楚,千萬不能轉身逃跑,一跑它更兇狂地追過來咬你,只有鼓足勇氣面對它。
大花狗凌空一躍,我揮動小鏟子擊打,同時身體躲閃著它的攻擊。花狗撲空,我的鏟子也沒打著它。我心裡打定主意,不跟它硬拼,只跟它周旋,不能讓它咬著自己。娘娘腔金寶咬自己肩頭的可怕樣子,此時映現在腦子裡,更使我咬緊牙關,鼓起勇氣,勇敢地拼鬥起來。
花狗狂態畢露,張牙舞爪,顯然仍處在發病期,完全不認識人。一般家狗野外遇人,都不會主動攻擊人,甚至夾尾巴逃得遠遠的,除非有主人喚狗咬人。狂犬花狗此刻如狼般兇狂,血紅的眼睛刀子般盯著你,淌著滿嘴哈拉子,翻動上下嘴皮露出獠牙,再次“呼兒”一聲狂吼著向我撲來。
我一邊躲閃,一邊揮打,小鏟子恰好擊中花狗的腦袋,“咚”的一聲,小鏟子斷了,我手裡只剩下一尺多長的木把。捱了一鏟子,花狗更被激怒了,迅疾側轉身子,一下子撲在我身上,張開了血盆大口。
“來人啊!救命啊——”我恐懼之極,聲嘶力竭地呼喊,可這荒沙野外,天空空,地空空,哪有人來相救呢。
那嚇人的狗嘴離我脖子只有半尺遠,情急之下我將手中的鏟柄一下子塞進了狗嘴裡,並且使勁別它的雙排利牙。
它的黏黏的哈拉子淌灑在我手上,溼漉漉而黏滑,又癢又麻。我一邊後退一邊跟花狗相峙,可腳下被草根一絆摔倒了,花狗一下子佔上風,前爪踩在我身上。幸好我塞進它嘴裡的鏟柄始終沒撒手,依舊彆著它的嘴巴。可是因為害怕,加上力薄,我漸漸抵禦不住了。
我心想,這一下完啦。
“嗚——”突然傳出一聲狼般長嗥,一個黑影從旁邊箭般飛射而出,直撲過來,一張口就咬住了大花狗的後腿。
“白耳!”我驚喜地大叫。
大花狗一聲痛叫,放開了我,迅速地轉過身子,跟白耳撕咬起來。
“白耳,咬死它!咬死它!”我翻身而起,揮動鏟柄,給我的從天而降的白耳壯膽鼓氣,圍著糾纏在一起的它倆又喊又叫。
白耳已長成半大狼狗,那兇狠勁兒和力道比起大花狗有過之而無不及。
白耳和大花狗鬥得昏天黑地。一會兒這個在上邊,一會兒那個在上邊,狗毛兒一團團掉落,白耳和花狗牙齒上都沾著血,沙地上捲起一團煙塵。
我瞅準機會就拿鏟柄狠狠敲擊花狗。花狗顧不上我,負痛鬥白耳。我心裡開心極了,終於等到了今天這報仇雪恨的機會。該死的花狗,幾年來狗仗人勢欺負我,你也有今天,非整死你不可!
“白耳,咬它脖子!咬死它!”
其實,優秀的狼種白耳不用我教它。作為野獸的進攻和自衛的本能,它知道往哪兒下嘴,哪兒是致命要害。
白耳漸漸佔了上風。花狗開始膽怯了,脫出身子,轉身就要逃跑,可鬥紅了眼的白耳豈能放走它。幾個跳躥就趕上它,撲上去就咬住了花狗的咽喉,再也沒鬆開。
“咬死它!咬死它!”我趕上來喊,衝著被壓在下邊的花狗腦袋又踢又打,發洩幾年來的積忿。
白耳的尖牙咬透了花狗的咽喉,鮮紅的血,如水一般順白耳的牙邊流淌出來,染紅了沙地和綠草。
力竭的花狗漸漸放棄掙扎,癱軟在地上,四肢抽搐個不停。又過了一會兒,嚥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