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犯罪嫌疑人”。值班幹部先搜身,衣服間任何有可能藏匿任何微小物品的折皺都要仔細檢察,然後拔掉金屬紐扣,剪去金屬拉鍊,抽皮帶,脫鞋子。假如時運不濟,恰好褲子是金屬紐扣和金屬拉鍊,那你就只好自認倒黴,拎著褲頭進號房吧。值班幹部通常會給你一雙拖鞋,將他認為不允許帶進號房的東西,包括換下來的鞋子丟到雜物間。終有一日你有本事走出來,可以去領,當然,你可以挑最好的拿,因為誰也記不住哪雙皮鞋或哪根皮帶是誰的了。人犯就這麼一手拎褲頭,一手抱著被抖亂的包袱到一間鐵籠裡填表、按手模腳印做檔案,表示你是有前科的人。這些完成了,值班幹部再把你編進某號房,找到鑰匙領你進去。
所搜出來的現金,以及往後外界寄到你名下的錢,幹部會填一張有姓名和數額的“錢單”,從監窗扔到你的手中。每週四“開賬”一次,可以憑錢單購買如下物品:塑膠的碗、口杯、湯匙,毛巾、牙膏、牙刷,稿紙、圓珠筆、明信片,花生、榨菜、快速麵、味精,壓軸戲是十塊錢一份的肥豬肉。固定的一名“內役”站監視窗負責“開賬”,只要把錢單伸給他,報出你想買的物品,他用筆從錢單上扣錢,“領貨”時再還你“錢單”。
小如剛掃淨沾在床板上的花生衣,鐵門的方孔就開了,送進來兩碗熱氣騰騰的肥豬肉。小如接著,排在通鋪角上,出去扣幹兩個碗準備蓋好午飯吃。牢頭見小如拿的是碗,拉長臉大喝:
“拿湯匙。”
小如改碗為湯匙,九爺淺嘗輒止,吃了一塊就繼續畫女明星的褲子去了。牢頭和刀疤蹲著翻覆那兩碗肉,挑出較瘦的送進嘴裡。
“這塊不錯,就是有毛。”
“哇噻,難得全瘦的一塊。”
“你看,這塊就叫七層子。”
他們的對話將別人對豬肉的想象力全部調動起來,眼光於是怎麼也繞不開那兩碗白花花的大肥肉,哪怕是多看一眼也是沁人心脾。小如萬分慚愧地東張西望,擔心自己貪婪的眼神會授人以柄。
“對了,我的錢單呢?”小如回憶起除夕夜王苟掏出他胸袋的現金,填了張錢單還他。全號房的錢單看來都由刀疤一人統管,小如的思路尚未達到要買什麼就停止了。
分完午飯,刀疤彎腰去通鋪底下掏出一個碗說:“牢頭批准你們吃肉。”
大家一哄而上,即刻碗底朝天,帥哥幫小如搶了一塊撂他的飯碗裡。小如用湯匙翻一翻那塊黑褐色的軟物,再壓一壓,它流出某種讓人起疑的汁液;它發出的氣味類似夏天穿久的尼龍襪,也有點像腐爛的死老鼠,那樣的惡臭足以叫聞者頭暈眼花。小如陣陣作嘔,將那塊軟物往外拋揚,它的痕跡卻陰魂不散地遺留在飯塊上面。帥哥伸出碗接住了它,小如沒來得及制止,它已經是帥哥的腹中之物。
“我一塊都沒搶到,你還要扔,”帥哥抱怨說,“多可惜呀。”
牢頭喊小如進去,大方地獎了一塊豬肉給他:
“你上午的故事講得不錯,我這人從來賞罰分明。”
小如沒有當場吞,而是出來端詳。這是一塊全肥的肉,只在尾部收束處有一絲黃|色,說那是瘦肉顯然是誇大其詞。在另一端應該有肉皮的位置出現了數道牙印,也就是說,這塊肉的皮被牢頭咬掉了。許多嫉恨或者羨慕的眼光從不同的角度投射到小如的碗中,假設小如膽敢拋棄它,那無疑是九號房怙惡不悛的罪人。
它畢竟是塊新鮮肉,小如這麼想著使勁吞下了它,這樣,梅小如就成為本週五九號房吃上新鮮肉的第四人。這塊肉在小如的舌尖上打了個滾,輕輕滑過喉管,溫柔地落到胃袋。
九爺不知何時無聲地站在小如身後,“要習慣,”九爺蒼白而細長的手柔軟地搭在小如肩頭,溫和地向他耳語:
“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