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他很清楚,就是那種站在怡紅院二樓上揮舞著手帕媚聲招攬嫖客的娼妓,每天接待五花八門的嫖客,只要給錢就得陪睡,不聽從就得被老鴇打罵,林小姐如此文靜素雅的千金小姐,竟然落到這步田地,管家和師爺是怎麼照顧的!
“她在那家妓院?”劉彥直喝問道,同時迅速盤點身上的錢夠不夠給林素贖身。
“我認識,就在四馬路上。”老管家羞愧難當沒,以手掩面。
還是周嘉睿冷靜,他看看周圍,道:“這兒太吵,換個地方說話。”
三人隨著熙熙攘攘的人流離開了碼頭,誰也沒有注意到棧橋邊有個閒漢拿著二尺長的紙牌蹲在地上,牌子上寫著一行黑字:近江 劉彥直。
他們來到碼頭附近的一家麵館,給老管家點了一碗肉絲麵,可憐老管家已經三天沒吃飯了,早已飢腸轆轆,但是看到美食卻根本沒法下筷子,他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原來他們乘船離開近江之後就出了事,周師爺心灰意懶,對劉彥直營救林懷遠絲毫不抱希望,船到南京的時候他帶著林知府的大姨太私奔了,而且捲走了所有的銀兩。
好在船錢已經提前預付,其餘三人依然按照和劉彥直的約定去往上海,抵達之後卻舉目無親,流落街頭,林素身上唯一值錢的東西就是那柄玉如意,卻又不捨得拿去當鋪換錢,上海是洋人的大本營,每天報紙都刊登北方傳來的訊息,八國聯軍佔領北京城,大肆屠戮義和團,死傷無數,原先的希望又變得渺茫起來,無奈之下,二姨太出了個餿主意,帶林素下海了。
二姨太本是林懷遠從青樓裡買來的頭牌,從良沒幾年,這會兒重操舊業倒也輕車熟路,只是她不該把林小姐也捎帶上,未出閣的千金小姐入了娼門,這以後林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這個決定是揹著老管家做的,他毫不知情,知道了也無力迴天,林小姐的牌子都掛出去了,一氣之下上街當了乞丐,每隔初一十五跑來碼頭守候,只盼能出現奇蹟,沒想到菩薩慈悲,真讓他等來了。
“我家老爺如何?”老管家這才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沒事。”劉彥直不願意多說,掏出一枚銅圓拍在桌上付了帳,道:“現在就去四馬路!”
1900年的上海分為租界和上海縣兩個部分,前者就是後世的外灘一帶,後者是南市老城廂,縣城一圈還留有城牆,街道狹窄,建築陳舊,而租界則是寬闊馬路,歐式樓房和中式建築交相輝映。
四馬路是和大馬路二馬路並行的一條道路,沿街都是妓院和報館,辦報紙的新派文化人工作累了,就去找煙花女子放鬆一下,倒也相當益彰,不過劉彥直一想到林小姐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的遭遇,心裡就跟開了鍋一樣煎熬。
老管家帶路,領著二人來到四馬路上一處兩層小樓,卻不像劉彥直想象中的那樣充斥著淫靡放蕩的氣息,反倒有些優雅靜謐的氣質,白牆灰瓦,牆內有鬱鬱蔥蔥的竹林,門上掛一塊小竹牌,上面墨筆寫著“梅蘭書寓”四個字。
“就是這兒。”老管家咬牙啟齒,恨極了二姨太。
周嘉睿一看就長出了一口氣,對劉彥直道:“放心好了,你家林小姐沒失身。”
“什麼意思?”劉彥直有些搞不懂了,做妓女哪有不失身的道理。
“這兒是長三書寓。”周嘉睿說的頭頭是道,“不是么二,更不是鹹肉莊,而是上海灘最高檔的青樓,是官員、商人談事情,文化人消磨時間的沙龍,吟詩作對抽大煙,喝酒飲茶打麻將,這才是日常節目,你以為是咱們那個時代的洗浴中心啊,相中了就進炮房來一發,古代人沒你想象的那麼庸俗。”
劉彥直上前敲門,說是敲還不如說是砸,咣咣的砸門,不一會兒,門開了,裡面站著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