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眼惺忪的男子,張口一嘴吳儂軟語,語言不通,但是能聽懂大致意思,還沒營業,請客人傍晚再來。
“我來找人。”劉彥直推開這名龜公就往裡闖。
龜公急忙返身阻攔,書寓的先生們晝伏夜出,這會兒都在睡覺,驚擾了她們可就不好了。
劉彥直單手將龜公舉了起來,嚇得他手舞足蹈,高聲叫喊,二樓的窗戶推開了,露出一張尖尖的瓜子臉:“吵死特勒,儂撒擰?”
周嘉睿仰頭拱手,一口字正腔圓的京腔:“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五品章京周嘉睿,西桑,冒昧了。”
“西桑”是吳語先生的發音,那瓜子臉聽他南腔北調,噗嗤一聲笑了,這一笑真是傾國傾城,千嬌百媚。
龜公也是個有眼力價的,見先生笑了,便知道這幾位是貴客,立即變了嘴臉,客客氣氣迎他們進去奉茶。
書寓的客廳不大,古色古香,琴棋書畫俱全,一水的紫檀木傢俱,明代的宣德爐裡焚的是龍涎香,牆上掛著的古畫也大有來頭,是石濤的真跡,總之屋裡的每一個物件都是價值不菲,恰到好處。
劉彥直急不可耐的想上樓,周嘉睿勸他稍安勿躁:“既來之則安之,這兒又不是龍潭虎穴,大家都是斯文人,別急嘛。”
一盞茶的功夫,那位瓜子臉女子聘聘婷婷下樓來了,滿頭的珠翠,渾身的綾羅,走起路來儀態萬方,周嘉睿眼睛都直了,劉彥直卻心不在蔫,坐立不安。
一番簡單的寒暄,先生是蘇州人,名沈小紅,會說蘇州話和北京官話,在四馬路開書寓有兩年辰光,平日裡接待的都是豪紳富商,文壇雅士,穿洋裝的新派人士還是頭一回接待。
“這位是我兄弟劉彥直,太后親封的正六品藍翎侍衛,我們想找一個叫林素的人,可在先生這裡?”周嘉睿問道。
“哦,這位小哥就是素素口中的趙子龍了。”沈小紅美目顧盼,瞄了劉彥直一眼,“人是在我這裡,不過已經簽了賣身契了。”
“多少錢,我給。”劉彥直道。
“給錢還不行,我出三個對子,你能對得上來,才讓你上樓。”沈小紅吃吃笑道,拿起一個精緻的水煙壺,點火抽菸。
劉彥直一個粗人,哪裡會吟詩作對,從懷裡掏出柯爾特左輪槍拍在茶几上:“我不會對對子,它會。”
恰好龜公奉茶上來,驚得差點打翻托盤,沈小紅也嚇得花容失色,她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沒想到這位爺如此的不解風情,如此風雅有趣的事情,這麼一鬧大煞風景。
“好好好,我這就叫她下來。”沈小紅趕忙起身,親自上樓去請人,沒走兩步就看到林素在上面樓梯口垂淚而立。
林素和二姨太款款下樓,雙方見禮,時隔不過一個月,林素變化巨大,整個人瘦了一圈,眼神中的柔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堅韌和執著。
人都到齊了,周嘉睿開始揭開謎底,他是教師出身,口才沒的說,將這段傳奇經歷加上一點演繹娓娓道來,大家聽得入迷,沈小紅手拖著腮幫,霧濛濛的大眼睛看著周嘉睿,看得他心猿意馬,調整心神接著講,不過把自己又神話了一番。
龜公跑來添茶,聽的說的天花亂墜,比評彈還過癮,茶壺裡的熱水溢位了茶杯還在不停往下流,引起一陣笑聲。
得知老爺官升一級,老管家喜極而泣,林素也忍不住哭泣,二姨太性情中人,更是眼淚啪啪的往下掉。
“都是喜事,哭什麼,今晚我做東,大家不醉不歸,嘻嘻,醉了也不用歸。”沈小紅笑道,風塵女子灑脫豪邁,更有一番韻味,周嘉睿五迷三道,怕是已經將小翠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眾人心裡的石頭落了地,又談起林素加入書寓的事情,說來二姨太和沈小紅是多年的交情,兩人本都在蘇州為妓,這次來上海也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