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多日後,宜修應下了這次邀約。
入宮前日,宜修敲碎了入府時帶上那對玉鐲,轉而換上了額娘送她一對白玉細鐲。
宜修看著自己的長髮被一點點攏起,她摩挲著兩鬢的白髮,長舒一口氣,好似要將這些年的鬱悶盡數吐出。水綠長袍外攏著一層薄紗,只有兩支素銀簪子斜斜插在發角,清淡素雅。
宜修緩步踏入慈寧宮殿內時,甄嬛正捏著弘曆的詩頁細心裝裱。
一旁伺候著的嬤嬤笑道:“這滿後宮最慣著皇上可不就是太后娘娘您了,這樣細碎的活您也要親力親為,可見您對皇上的愛護之情啊。”
甄嬛笑道:“哀家與皇上半路母子,相互扶持走到今日不容易。他年幼喪母,如今對哀家的親生兒女都格外照顧,那哀家對他多用些心又何妨?左不過皇上就這點喜好,哀家權當哄孩子玩就是了。”
嬤嬤說:“太后娘娘心慈。”
宜修冷冷看著這一幕,倏地冷笑一聲開口道:“甄嬛,看來你這些年過得倒是挺好啊。”
甄嬛這才放下手中紙業,她捏起黃金護甲慢慢帶上,隨後才看向宜修道:“好與不好,又有誰能說得準呢。但無論如何,哀家如今都是受天下敬仰的皇太后了。”
宜修落坐於甄嬛身前,細細打量著眼前這仇敵。
“你也老了。”宜修說:“哪裡還有當年半點風華。”
甄嬛反唇相譏道:“這世上又有誰不會老啊,曾經的一切如鏡花水月,如今看來不過一場空。怎麼,難道皇后娘娘還在幻想著有朝一日能重回這紫禁城,再次攪弄風雲嗎?”
“你輸了,宜修。”甄嬛長嘆一口氣,她眉眼落寞,散不完的哀傷瀰漫在身側。她又想到了過去,那時她身旁有身體健康的父母,有莫逆之交眉莊,有相處愉快的陵容,淳兒還有那個被她藏在心底不敢言說的愛人,允禮。
“可我也沒贏啊。”甄嬛苦笑道:“這一路走來,誰不是失去了太多太多。”
慈寧宮內突然陷入一片寂靜,窗外冷風吹起床角簾幔,帶動書頁沙沙作響。兩人都沒有說話,只默默飲盡盞中香茗。小宮女恭敬上前為這兩位主子換上新茶,動作輕巧,全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新做出的藕粉桂花糕擺在桌子中央,散發出誘人香氣。擺滿蘋果的銀盤正放在宜修身後,果香清新,讓那顆浮躁的心也不由安寧下來。
大修後的慈寧宮金碧輝煌,佈置典雅高貴,卻又處處流露著過往的痕跡。
宜修說:“說事吧,今夜叫我來,究竟有何事?要殺,要放,還是繼續圈禁,不都在你一念之間嗎。”
甄嬛笑道:“何必這麼急躁?只是兩個多年未見的故人說說話罷了。”
宜修說:“故人?我們只是仇人吧。”
甄嬛這才放下茶盞,她不急不慢地接過宮女遞來的帕子淨手。隨後又將那繁瑣的護甲卸下丟在一旁,感慨道:“這礙事玩意,也不知道誰愛天天帶著。”
一聽這話,宜修毛都快炸了,偽裝許久的平和險些在這一刻功虧一簣。
她惡狠狠地攥緊拳頭,咬牙不看甄嬛。這賤人絕對是故意說這話刺激她的!絕對!
“烏拉那拉家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吧。”甄嬛說:“皇上賞罰分明,已與我商量過了,可放你自由。”
宜修眉眼微動:“哦?你竟有這般好心。”
“自然。”甄嬛說:“哀家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在行宮終老,待你死後哀家會求皇上將你葬入妃陵,雖不算死而同衾,卻也能讓你陪著先帝身旁了。”
“或是放你自由,烏拉那拉家願意接回你,只是你再也不是先皇后,這世間都再無宜修此人,回去的不過是烏拉那拉家一個久病療養的女兒。”甄嬛說:“待你死後,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