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藝術家眼裡,裴跡和家裡的那幾位,都歸在“商賈銅臭”的列表裡。
於是,寧遠擰過臉來,盯著他略帶詫異和困惑的眸子,“你說,一個完美的愛人,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裴跡心尖微顫。
漸濃的夕光映著那張清朗的臉,碎金閃爍在發隙,與世隔絕的一般、遠離塵囂的孤獨感,和一抹略帶少年氣的笑,帶著那個哲學意味的問題,驟然擊中了他。
——他好像坐在光裡,在眼前,又好像隔著玻璃被鑲嵌和禁錮在永遠無法觸控到的畫裡,遠遠的。
在靈魂邊緣遊走的危險而詭異的某種情愫滾動在寧遠的眸子裡,偏偏那笑,帶著人間煙火氣——裴跡啞聲,片刻後,他道:“晚飯做的,都是你愛吃的。”
寧遠微愣,旋即笑出了聲兒,“什麼呀?我問你問題呢。”
裴跡笑了笑,沒說話——但,這就是他的答案。
他似乎捕捉到了深處的什麼,在觸及寧遠靈魂的邊緣,但轉瞬即逝。
那一刻,他只能用最樸素的答案來回應,在他過往記憶最柔軟處,可能只是在某個黃昏,慢吞吞的吃了一頓飯,作為一種另類的完美存在。
寧遠擱下畫筆,站起身來,“走吧,去吃飯,正好也畫累了。”
裴跡點頭,往後退了一步,忽然又定睛在他臉上,那手抬到半空中,遲疑了一瞬,還是遞上去了。
“你……”
“別動。”
裴跡托住他的臉,拿拇指在他臉頰上輕輕蹭了蹭,動作輕柔,“臉上沾到紅色的墨水了。”
寧遠小聲兒強調,“什麼墨水……那是顏料。”
裴跡盯著他看,目光沉的如淵,拇指意猶未盡的輕輕摩挲,一下兩下,氛圍中的秒針在緩慢流逝……
似過了很久。
寧遠覺得兩頰發焦,有點不自在的意思,便抬手握住他的手腕,輕聲問道,“擦乾淨了嗎?”
裴跡垂眸,在愈發膠著的對視中,緩緩鬆手,笑道,“乾淨了。”
寧遠耳尖漲起來一層薄紅,乾咳了一聲,別過臉去,佯作鎮定的溜了。那模樣和神色,好像鑽進殼子裡的小松鼠。
——如果說裴跡是黃鼠狼的話,盯得緊緊的。
那天回去很久,裴跡還在想那個問題:完美的愛人,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呢?
好像沒有什麼答案。
寧川在飯桌上就看出了兩人的異常,他嘴賤道,“怎麼樣,小姑父,寧遠的藝術天賦是不是很高?畫技出神入化,夠不夠震撼?”
裴跡淡定給寧遠夾菜,“嗯,是不錯。”
寧遠眼睛一亮,剛要誇他有眼光,就聽他又笑著補了一句,“不過,比起畫畫來,我覺得讓他在航司鍛鍊幾年,也不錯。”
“……”寧遠申辯,“你們都不懂。”
寧有為撇嘴,“我們不懂,你懂——就是懂得有點太多了,還不如不懂。”
寧川笑出聲來,強擱下手中的酒杯,道,“咱爸說的對,還不如不懂呢,太抽象了,我可欣賞不來。還有……”他看了裴跡一眼,意味深長道,“咱‘小姑父’說的也對,你在航司鍛鍊幾年,就挺好的,還磨鍊脾氣——就是這幾天,要受委屈嘍。”
寧遠問,“為什麼?”
“你讓人投訴了,不知道?”寧川也不知把話說給誰聽的,“哎喲,人家沈公子財大氣粗、脾氣也盛,聽說剛在雲珠會客廳見完‘前男友’,就給‘情敵’投訴了。”
“什麼?真給我投訴了?”
寧有為聽得雲裡霧裡的,“誰啊?為什麼投訴你?我說寧川,多大點事兒,你給你弟撤銷了就行嘛。”
“那他關係戶的事兒,不就人盡皆知了?”